题图 / 钟灵

我心难安

我找不到和平，当我所有的战争已经止息。
我恐惧并希望。我燃烧着冻结成寒冰。
我在风之上飞翔，但却无法离开地面；
我紧紧抓住的世界，我并不拥有一土一尘。
我的监狱并未上锁却没有自由，
它并未关闭——但我却完全无法逃脱——
我的生死并非掌握在自己手上，
但却只有死亡在给我机会。
没有眼睛让我看清，没有舌头让我抱怨
我想要毁灭，但却在祈求健康。
我喜欢他者，所以我恨自我，
我用悲伤饲喂自己，在我全部的痛苦中欢笑；
无论是生命还是死亡都让我同样厌恶，
而我的欢乐正是这所有磨难的根源。

作者 / [英国] 托马斯·怀亚特

翻译 /光诸

I Find no Peace

I find no peace, and all my war is done.
I fear and hope. I burn and freeze like ice.
I fly above the wind, yet can I not arise;
And nought I have, and all the world I seize on.
That loseth nor locketh holdeth me in prison
And holdeth me not—yet can I scape no wise—
Nor letteth me live nor die at my device,
And yet of death it giveth me occasion.
Without eyen I see, and without tongue I plain.
I desire to perish, and yet I ask health.
I love another, and thus I hate myself.
I feed me in sorrow and laugh in all my pain;
Likewise displeaseth me both life and death,
And my delight is causer of this strife.

Sir Thomas Wyatt

第一次看这首诗的英文原文，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一个现代诗人要故意假装一个古人？“我找不到和平，当我所有的战争已经止息。我恐惧并希望。我燃烧着冻结成寒冰……”这分明是现代人驿动不安的心灵的贴切写照，但是，他的诗中又出现了大量的古代英语的用法，比如它的动词第三人称单数总是以“th”结尾。

仔细看了看，今天有幸被“读睡”选中的诗歌作者托马斯·怀亚特爵士（1503–1542）已经去世了近500年。怀亚特爵士是“英语十四行诗”这种文体的首创者，16世纪上半叶英国最重要的诗人（下半叶最重要的当然是莎士比亚），同时他还是英国国王亨利八世的重臣，国际外交家，曾经多次历险和入狱，都得以生还，并且还是一个骑士竞技场上骁勇的战将，可惜，这样刺激的生活在爵士39岁那年因为疾病戛然而止。

怀亚特爵士的一生就像火焰一样热烈，但他的内心并不只是炽烈的简单。作为名垂青史的诗人，怀亚特爵士不惧并且擅长描写人性的复杂，敢于承认，（起码在写诗的时刻）“无论是生命还是死亡都让我同样厌恶”。

但是，诗人并不是被动，厌世的废柴，他的真实生活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诗的最后一句“而我的欢乐正是这所有磨难的根源”，向我们道出了人生的真相：我们所追求的，享受过的快乐，也必然会带来痛苦。这样的撕扯，经常使我们处在一种“我心难安”的胶着状态。但是不要忘记，这一切的根源是我们活着，我们曾经快乐，也正在追求快乐。

荐诗/ 光诸

第2877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