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关系焦灼会成为诗人,与父亲关系焦灼会变得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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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Emma Hardy

边角料知识 

橄榄油是一种极佳的
除锈剂。

单个事件没有概率可言。
都是定点形成的。

于是乎
我,也缺乏概率。

死了的人不知道
他们曾经存在过。

时间不可能随宇宙开始。
时间不可能有一个开始。

因为开始总是一个事件。

如果让马在户外单独过夜,
马就很难入睡。

马要互相看着入睡。

与母亲关系焦灼的人
会成为诗人。

与父亲关系焦灼的人
会变得乏味。

作者 / [瑞典] 拉尔斯·古斯塔夫森
翻译 / 得一忘二

 

Trivial pieces of knowledge 

Olive oil is a splendid agent
for removing rust.

Individual events lack probability.
They are point-formed.

Thus
I lack probability too.

The dead do not know
that they have ever existed.

Time cannot have begun with the universe.
Time cannot have a beginning.

For a beginning is always an event.

Horses find it very hard to sleep
if they are left out alone at night.

Horses watch over each other’s sleep.

People with a disturbed mother relationship
become poets.

People with a disturbed father relationship
become tedious.

by Lars Gustafsson

 

这首诗可以说是节俭用句子的典型,每个句子都是非必要不出现的,每一句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读这首诗犹如走入一级级岩石垒就的下行的台阶,每个句子都有据可循,都可以让阅读者脚底有硬物可以踩实,有依托,有凭借。

开头这句:“橄榄油是一种极佳的/除锈剂。”实际上传达了一个冷知识,经验过生活的人才能够拥有这样偏门的知识,随后,跳到了一级虚空的台阶,也就是下一组诗句:“单个事件没有概率可言。/都是定点形成的。”读到这个句子我就开始怀疑诗人是学哲学出身的,查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拉斯·古塔夫松,瑞典诗人、作家与学者,毕业于乌普萨拉大学,1978年取得理论哲学博士学位。单个事件没有概率可言,而橄榄油依然是一种极佳的除锈剂,这是一个可以重复验证的稳定的功用,是一系列可以被确认的定点,橄榄油是一种除锈剂,而且,绝佳。

而后,不稳定的存在出现了,我,是一个缺乏概率的单个事件,由橄榄油到我,中间是两个富有哲思的句子。为什么我缺乏概率呢?作为人的我可以是事件吗?接下来的逻辑,委实出奇而且合理:“死了的人不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死去的人能够知道什么?那得涉及到灵魂是否不灭,即便是不灭的灵魂,是否能够储存着昔日的记忆,记忆对于不灭的灵魂有任何意义吗?然而,他们居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存在过,作为存在的生命体而存在过,灵魂到底有没有记住自己曾经依附于某个生命的能力呢?这个句子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哲学家善于讨论时间,时间与空间可以成为他们永远的话题,而诗人哲学家,可以将时间加上修饰,加上情有可原的界定,所以接下来他说:“时间不可能随宇宙开始。/时间不可能有一个开始。”在这里他加上了一个call back,重提“事件”这个关键词:“因为开始总是一个事件。”诗人的本质就是自己制定规则,开始为何总是一个事件呢?事件与开始的关系何在?开始不能是波澜不惊,毫无存在感的日常吗?诗人的设定总是这样无厘头且空寂。

之后就飞走了,整个逻辑的链条突然击碎,变成了“如果让马在户外单独过夜,/马就很难入睡。”居然连接着这样一句:“马要互相看着入睡。”这是真的吗?读到这里人们会想,马是真的需要互相看着才能够入睡吗?马睁着眼睛入睡既然可能,这时,还要看着,这还能算是已然入睡吗?

一个处理诗句的高手,常常如此,蒙太奇也好,断章取义也罢,都是他们自找的节奏,他们将节奏带到了两段金句式的结尾,所谓:“与母亲关系焦灼的人/会成为诗人。”和“与父亲关系焦灼的人/会变得乏味。”这两句话于情于理成立吗?没人知道。然而,我们也被他带跑带偏到了一个幽闭的地下,这里,充满冥想和哲思的气氛,这里,燃烧变成了不可能,不可怕。
荐诗 / 巫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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