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无辜

被我从土壤里挖出来，还没有成形
没有什么生物会比它更懵懂无辜，
那个我在土壤里发现的未成形的小生物。
我们谁也不知道当地球植被丰茂时，
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有靠在它的生境中无声无息，
它才能够活下来。
有一天它可能会挣扎着
从它们珍珠点缀
柔软和目盲的皮肤中钻出
生出双翼，或者把透明之物抛弃，
换来视觉。

我把那生物重新埋起，继续劳作，
土壤里的手成双，而我自己孑然一身。
看着万物生长，
或者寻思，
碎玻璃的锋刃，
如何在最后时刻知道，
重新变锋利的秘诀。

我自己肯定在经历同样的生长，
只是这简单朴素的肉体，
对未来即将来到的丰盈，
仍然懵懂不知。

作者 / [美国] 琳达·霍根
翻译 / 光诸

Innocence

There is nothing more innocent
than the still-unformed creature I find beneath soil,
neither of us knowing what it will become
in the abundance of the planet.
It makes a living only by remaining still
in its niche.
One day it may struggle out of its tender
pearl of blind skin
with a wing or with vision
leaving behind the transparent.

I cover it again, keep laboring,
hands in earth, myself a singular body.
Watching things grow,
wondering how
a cut blade of grass knows
how to turn sharp again at the end.

This same growing must be myself,
not aware yet of what I will become
in my own fullness
inside this simple flesh.

Linda Hogan

这个春节来得比较晚，在此刻大家已经能够感到春天的气息，很荣幸能够向大家介绍一首写春天的诗。

在本诗的作者琳达·霍根（Linda Hogan）是美洲土著契卡索（Chickasaw）人，她的诗大多是环保主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主题。这种哲学形态认为女性是天生亲近自然的，而男性喜欢大工业和破坏自然。《懵懂无辜》是描写自然和人类关系的佳作。看这首诗的英文时，我感到春天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被阳光烤干的表层土粒和深层土壤中湿气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我看到土表面长出的黄绿的嫩芽，挖开表土，看到下面未成形的小生物。

把它翻成中文摆在那里，觉得它并不是透明的，物性也并不是特别明确，但却有清楚的形状，就像蚯蚓排出的土块儿。这首诗表现了劳动的快乐，但也告诉我们土壤中有锋利的玻璃在等着我们；当用双手劳作的时候，我们会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我们的懵懂无知和默默无闻可能是现阶段生存的需要，但最终我们可能需要从以前的壳中挣扎而出，尽管我们会用“珍珠”和“透明”这样的词汇形容它。

最快乐的，莫过于相信春天，活在当下，并不烦恼于自己的懵懂，也不惧怕未来无法预知的蜕变。祝羊年万物繁茂，我的朋友们从容成长，爱己乐生。

荐诗 / 光诸
2015/02/23

题图 / Mario Sánchez Neva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