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吧！

沉默吧，把你的一切情感，
和梦想，都藏在自己心间，
就让它们在你的深心，
好似夜空中明亮的星星，
无言地升起、无言地降落，
你可以欣赏它们而沉默。

你的心怎能够吐诉一切？
你又怎能使别人理解？
他怎能知道你心灵的秘密？
说出的思想已经被歪曲。
不如挖掘你内在的源泉，
你可以啜饮它，默默无言。

要学会只在内心里生活——
在你的心里，另有一套
深奥而美妙的情思世界；
外界喧嚣只能把它淹灭，
白日的光只能把它冲散，——
听它的歌吧，——不必多言！……

*原题为拉丁文Silentium

作者 / [俄罗斯] 丘特切夫
翻译 / 查良铮
选自 /《丘特切夫诗选》外国文学出版社

Silentium!

Молчи, скрывайся и таи
И чувства, и мечты свои –
Пускай в душевной глубине
Встают и заходят оне
Безмолвно, как звезды в ночи, –
Любуйся ими – и молчи.

Как сердцу высказать себя?
Другому как понять тебя?
Поймет ли он, чем ты живешь?
Мысль изреченная есть ложь.
Взрывая, возмутишь ключи, –
Питайся ими – и молчи.

Лишь жить в себе самом умей –
Есть целый мир в душе твоей
Таинственно-волшебных дум;
Их оглушит наружный шум,
Дневные разгонят лучи, –
Внимай их пенью – и молчи!..

Фёдор Иванович Тютчев

星星为何要闪亮？露珠为何要闪亮？野百合为何要闪亮？万物于自身都是无用的。“好似夜空中明亮的星星，无言地升起，无言地降落”，不去追求什么，也不实现什么，不是什么，也不为什么。万物美而无用，无用而美。

心本来与万物一样，无用而自在，自在而美丽。但是心却是一个特殊的东西，心有自我意识，会比较，有分别。有比较所以有好坏，有分别所以有善恶。

为什么心会寂寞？当心的分别产生好坏和善恶，就会希求好的，憎恶坏的。心把这种缺失当成自身的缺失，于是产生遗憾和不满足。“他怎能知道你心灵的秘密？”心的分别全是主观的造作，别人如何知道你的癖好而迎合你，带给你虚假的满足？

人无论实现了什么最终都难逃寂寞。一生研究孤独的马尔克斯也发觉了这一点，“孤独是寂寞的唯一出口。”孤独是怎么产生的？当发现心的造作，又没有答案的时候，就产生了孤独，孤独是好的，孤独是因为开始怀疑寂寞。孤独就像一个人在沙漠里掘井，而相信沙漠之下有甘泉。

心与万物不同的是，万物无用而无用，心无用而无不能用。心的无用，是不造作，不执着，像万物那样不干涉；无不能用，是自然起用，有什么样的缘分就起什么样的作用。

“外界的喧嚣只能把它淹灭。”心就像无价的宝珠一样珍贵，也像宝珠一样，一点点尘土就能遮蔽它的光芒。虽说珠宝还是珠宝，可是别小看那一点点尘土，在现实性上，珠宝确实不发光了。别小看外界的喧嚣，那幻影一般的喧嚣，确实能掩盖心的大用。除非你认清了心地，也才能藐视那喧嚣。

荐诗 / 牛慧祥
2015/03/20

题图 / Jim Denevan, sand drawin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