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波桥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流逝
我们的爱情
还要记起吗
往日欢乐总是在痛苦之后来临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
手握着手
在手臂搭起的桥下闪过
那无限倦慵的眼波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爱情象这泓流水一样逝去
爱情逝去
生命多么缓滞
而希望又多么强烈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消逝多少个日子多少个星期
过去了的日子
和爱情都已不复回来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流逝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作者 / [法国] 阿波利奈尔
翻译 / 徐知免

LE PONT MIRABEAU

Sous le pont Mirabeau coule la Seine

Et nos amours

Faut-il qu’il m’en souvienne

La joie venait toujours après la pein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Les mains dans les mains restons face à face

Tandis que sous

Le pont de nos bras passe

Des éternels regards l’onde si lass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L’amour s’en va comme cette eau courante

L’amour s’en va

Comme la vie est lente

Et comme l’Espérance est violent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Passent les jours et passent les semaines

Ni temps passé

Ni les amours reviennent

Sous le pont Mirabeau coule la Sein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Guillaume Apollinaire

米拉波桥采用了民歌的形式，每四行一节为主歌，接两行一节为副歌。

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映——诗要对照着看才美。

照花之一：桥

桥之正：架在水上或空中便于通行的建筑物。桥之反：隔绝，销魂之物也。

主歌第二节是诗中时间真正开始的地方。手臂搭成的桥可理解为阿波利奈尔和女主经过各种神奇/狗血的际遇，终于两情相悦情不自禁，达到了“我该如何禁止自己的灵魂，让它/不向你的灵魂接触”这样惊心动魄的境地。

从反面看“桥”或许更能理解这首诗。“桥”固然可以在热恋时勾连交通让人跃跃欲飞如布鲁克林大桥于毕肖普，但失恋失时，“桥”所强烈彰显的乃是两岸无法弥合的分离与阻隔。两手相接的“抵达”，尽头各是孑然独立的个体。

所以鹊桥虽美，却是牵牛织女执手相看，泪洒银河之地；灞桥柳细，怎敌得“征徒出灞涘，回首伤如何”。天地有殊，伤魂同矣。桥之销魂，一为空间阻隔，一为时间如桥下流水汤汤，去海难归。第三第四节主歌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的扩展。

照花之二：失去

米 拉波桥是一首关于失去的诗。阿波利奈尔采用了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唱着歌儿抵抗“失去”。这首诗他唱一次就重新失去一次，永远在失去。 这种“自虐”的意义在于，通过对痛苦的强化来对消磨一切的时间提出拒绝，要求“时光流逝了而我还在里”。因这伤心同时也是对曾经欢乐的再次确认——“往日 欢乐总在痛苦之后来临。

对 于忘却的拒绝，是这首诗迷人的秘密。在拒绝的实践中，诗人使用“重复”把线性流动的时间打断又折叠。诗行不断前进又总回到旧地。这里有两种重复，一种是规 律性地招魂，另一种是由主歌开头和结尾“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流逝”起兴构成的回环。虽然“过去了的日子/和爱情都已不复回来”，但诗到此却可以重新开始， 进入洗脑循环模式。诗人必须两次，无数次地踏入同一条河流。再进一步，大胆假设绝不论证：“凡只发生一次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

副歌的两行大概是最美的两行，落在心里如雨打在树叶上。但这首诗最终的解读却要溯洄到主歌的第一节，因为所有一切都来源于第一节第三行“还要记起吗”，再浓缩一下，就是作者所乞灵的“记忆”。

唱歌儿抵抗有没有人想起美国和台湾的民歌运动？但唱歌儿也不是唯一的方式。诗人品性不同，反应也不同。想知道是怎么个不同，来点击页面底部的阅读原文吧！

荐诗 / pistachos
2013/0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