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

这里是街市，促销的火焰，烧死草原。
这里是人间，地心里的阵阵风暴，
向外投放无数只眼。市区荒芜的空地，
射出明亮的预感。涌动的人群，

于嘈杂的鸣笛里，工业的毒烟里，
背负腐烂的身体，陪伴僵硬的情感，
加入死亡游戏——驶过这间小屋，
没有港口。人群里，那个人画出的

山谷，闪烁着遥远地带的轰鸣和颤动。
林地安静，林中没有鸟，只有路径。
警醒如针，从安息松的叶片中飞过来，
麋鹿的心，在破裂的水边，久久矗立。

作者 / 李浩
选自 / 《风暴》，上海三联书店，即将出版

我曾听西川转述一则短故事，它来自米沃什。说在一片旷野上，有一只十分美丽的鹿；它停下脚步，吃掉了一朵路边摇曳着的、同样美丽的小花。

原子的序列发生了些微的变化；那变化的两端，即我们所提到的“处境”。而在这首诗里，我们看到了重影，或者说，处境的重叠。

假如我们同时凝视它们——喧闹的街市和宁静的田园——我们心底或许会生起“不净观”。观照者是空洞的，因为他的欲望正在脱落。

他还会明白自己处在世界历史的末端。但一位天主教徒或许正耐心等待审判的到来。还是那位波兰的天主教诗人，他在晚年写到：“他发冷，意识到他是在‘乌有之所’。∕在千万个冰结了的世纪之下，∕在代代人老朽于其上的尘封的小径上，∕在一个看起来没有底也没有终的国度里。”

但我们再看一遍这首诗。作为一个中国诗人的作品，其中众多意象的布局，呈现出传统山水画中的透视结构。在第二节的末尾，转折开始出现。那个转折正如尤瑟纳尔所述的“王佛脱险记”：老画家在宫殿之上画出大海，与徒弟登上小船，在他们的艺术中，远远离开这个世界。

荐诗 / 江汀
2014/09/02

题图 / Max Ernst, The Embalmed For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