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槲寄生下
(浅绿色、精致的槲寄生),
同最后一支快烧尽的油蜡,
困倦的舞者都已散去,
唯有一支烛炬阑珊未已,
到处是潜伏的阴影:
有人过来吻了我,此情此景。
我很累;我沉重的头
就要在槲寄生下不停颔首
(浅绿色、精致的槲寄生),
没有脚步,没有言语,仅是
仅是当我坐在那儿,昏沉,孤寂,
在空寂的、满是暗影的空气中蜷缩
看不见的嘴唇——亲吻了我。
作者 / [英国] 瓦尔特·德拉·梅尔
翻译 / 刘宛妮
Sitting under the mistletoe
(Pale-green, fairy mistletoe),
One last candle burning low,
All the sleepy dancers gone,
Just one candle burning on,
Shadows lurking everywhere:
Some one came, and kissed me there.
Tired I was; my head would go
Nodding under the mistletoe
(Pale-green, fairy mistletoe),
No footsteps came, no voice, but only,
Just as I sat there, sleepy, lonely,
Stooped in the still and shadowy air
Lips unseen—and kissed me there.
Walter de La Mare
小时候,周末的晚上偶尔会看搞笑综艺节目。看完之后关掉电视直到上床睡觉都会有种很难过的感觉。五彩缤纷、哈哈大笑的时光被啾的一声关掉了,余下漆黑的房子和不知所措的我。客厅、洗手间、卧室、被窝,到处是黑暗和藏在暗处的微弱亮光。
这种感觉每个人都经历过吧,全情投入的热闹和突如其来的寂静之间,无辜的我们被映照出阴阳脸。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首诗在说什么,只是被戳中了那个每次都防备不及的落差感。
今晚你去了哪里狂欢?
如果狂欢已经结束,希望你面对的不是阑珊烛火和头痛宿醉。刚才还那么尽兴 ,还亢奋到颠倒,现在怎么又是一个人了?音乐停止,杯盘狼藉,一切都脏兮兮的——这些提醒着你圣诞狂欢是有过的,也提醒着你圣诞狂欢已经没有了。仔细想想,向别而聚是充满悲剧色彩的,而最悲剧的是所有相聚都是向别而聚。
如果你正在狂欢,那提醒自己一下这一切都会过去吧。做好心理准备。
诗人怎么感觉到那个吻的?那个吻是真的吗?一个人落寞地坐着的时候突然有两片嘴唇过来吻了你一下的概率有多大?对,这不是一个概率的问题,但我以为这个吻纯纯地是个幻觉。
不然这诗还有什么意思呢。
传说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会永不分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吻,又算个什么承诺?偏偏是这个时候,孤独,昏沉,偏偏是这种方式,无声,无色,如此神秘如此狡猾,说它是幻觉反而比较不残忍。做梦都想要的永恒的承诺在失落的似睡非睡中倏然而至,又倏然没了下文,真是桑塔克劳斯能给诗人的最甜蜜的圣诞礼物。
不要贪恋啊。根本没有什么永恒啊。
圣诞夜会过去,美味佳肴会吃光,朋友会离去,承诺会破灭,幻觉会醒来。我们想要抓住灿烂的灯光,抓住放肆的哄笑,抓不住的滋味不好受,可我们还是忍不住去抓,抓不住这个就去抓那个,抓不住一个就去抓下一个,什么都抓不住就幻想出一个浪漫的吻聊以自慰。这样或许可以做个好梦。醒来就继续去抓那些抓不到、抓不住的东西。我们以为在抓住与失去、快乐与失落之间起起伏伏的就是人生了。毕竟醒来之后还有狂欢夜,还要跨年、过春节呢。
圣诞,是耶稣降生的日子。不知道耶稣看到这个夜晚大家以他的圣诞的名义大肆欢娱后这幅灯火阑珊的情景要作何感想。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悉达多离家出走那一天宫宴过后所有人歪歪斜斜地睡着的时候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情。(他们两个应当是心心相印的吧。)年年过圣诞节的人们,何年才能想起这个圣婴?“他到自己的地方来,自己的人倒不接待他。”
会不会有点扫兴呢。圣诞节本来也是平常的一天,这样想会不会感觉好一点呢。明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妈妈还是叫你穿秋裤,邻居还是嫌你车停得歪。这一天和那一天又有什么不同呢?
所以这种落差感应该提醒你在变幻莫测的生活里保持一颗喜悦、平静的心。想想看,圣婴是不是这样教世人的?
好啦,别管我说了什么,还是祝你圣诞快乐。
荐诗 / 刘宛妮
2015/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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