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园

我透过篱墙张望
荒芜的旧园：
仿佛一切都沉浸在
怀旧的梦中。

幽暗的树林之上，
黄昏澄澈的天空中
颤抖着，闪耀着
一颗钻石般的星辰。

从暗影深处
传来，悸动的回声
那是，被水滴亲吻时
水的叹息

…我梦呓般的视线，迷失在
小径的轻雾中：
一朵死去的花，
花瓣已了落无痕；
枯黄的枝头，
一片苍白的叶子正在凋落，
在凛冽的寒风中，
盘旋着，终又归于尘土。

…枝叶忽然摇曳，
不知是什么打破了秘境：
从那浓墨般的暗影中，
仿佛一团馥郁的烟云，
一朵绝色的玫瑰翩然而起，
黯淡飘忽的面纱后，
她那柔嫩无比的身躯
隐约可见，永恒而孤寂。
她把双眸凝视着我的眼，
又在雾中倏然遁去，沉默而悲伤，消失在
小路的尽头…

从密林深处，
传来，单调的回声
那是，被水滴亲吻时，
水的答语。

而那丛木兰花上
黄昏凝滞的天空中，
闪耀着，颤抖着
一颗眼泪般的星辰

…旧园重又陷入
忧伤的梦境，
一只夜莺，甜美而锐声地，
在深沉的寂静中啜泣。

作者 / [西班牙] 胡安·拉蒙·希梅内斯
翻译 / 罗秀

Parque Viejo

Me he asomado por la verja
del viejo parque desierto:
todo parece sumido
en un nostáljico sueño.

Sobre la oscura arboleda,
en el trasparente cielo
de la tarde, tiembla y brilla
un diamantino lucero.

Y del fondo de la sombra,
llega,acompasado, el eco
de algún agua que suspira,
al darle una gota un beso.

…Mis ojos pierdo, soñando,
en el vaho del sendero:
una flor que se moría,
ya se ha quedado sin pétalos;
de una rama amarillenta,
al aire trémulo y fresco,
una pálida hoja mustia,
dando vueltas, cae al suelo.

…Ramas y hojas se han movido,
no sé qué turba el misterio:
de lo espeso de la umbría,
como una nube de incienso,
surje una rosa fantástica,
cuyo suavísimo cuerpo
se adiniva, eterno y solo,
tras mate y flotante velo.
Sus ojos clava en los míos,
y,entre las brumas huyendo, se pierde, callada y triste,
en el irse del sendero…

Desde el profundo boscaje,
llega,monótono, el eco
de algún agua que responde,
al darle una gota un beso.

Y allá sobre las magnolias,
en el traslúcido cielo
de la tarde, brilla y tiembla
una lágrima lucero.

…El jardín vuelve a sumirse
en melancólico sueño,
y un ruiseñor, dulce y alto,
jime en el hondo silencio.

Juan Ramón Jiménez

连续两个月夜以继日加班＋出差的节奏之后，静下心来写点像样的文字还真的不容易。然而不管是朝哪个方向，或只是饶个弯路又回到原点，我们终究是在一刻不停地向前。时钟的每一声“嘀嗒”，都是你我或轻盈或沉重的脚步；每一步迈出去，沿路的景色便渐行渐远，渐渐定格成“旧园”。

译这首诗时的心情，在当天同时发布的推文里已经讲得明白——是一点点怀旧，一点点惆怅，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忧伤。

第一次接触这首诗不是读到的，而是听到的。在一个遥远的非洲小岛上，精神生活及其匮乏，有限的几本书已经被翻烂了。有一天偶然听到一个电台节目“Buzón de Poetas”（诗人信箱），除了发表一些当地年轻诗人的作品，每期都会挑一些西语诗歌名作朗诵。

那时正是我人生中最迷茫的时期，年轻、固执、内心骄傲，所以处处碰壁，遍体鳞伤。

这个节目成了我每天黄昏散步时的背景音乐，其实也并没有每次都在很认真地听，但是主持人沙哑忧伤的嗓音使我孤单的脚步显得不那么寂寞。每天散步的路线是固定的，出驻地大门右转，在法国文化中心的路口左转，一直走到海边，在温暖潮湿的风里，看看夕阳在墨蓝色海面上投下的粼粼波光。

有一天，就听到了《旧园》。

那个黄昏，那个瞬间，全世界只剩下在陌生空气里回荡的《旧园》。

突然明白，每一段生活无论如何荒芜，总有一支惊鸿般的玫瑰，带你走出这个旧园，走入下一段生活。而我当时见到的玫瑰便是那“另一个声音”，虽然带着“黯淡而飘忽的面纱”，虽然身躯“娇弱无比”，却有着永恒的力量，并促使我终于下定决心逃离了非洲。

如今我早已习惯了失败，也磨砺出了坚如磐石的心。每一段被抛诸身后的过往，都是一座静静的旧园，我会时不时地“透过篱墙张望”，也会听到“水的叹息”，看到“钻石般的星辰”，却再也不会有“忧伤的梦境”。

荐诗 / Alicia
2016 / 09 / 08

题图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