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马路边的小树哭泣的人是个男子。
马路对面观望的也是个男子。
女主角已经走远,背景的表情
已经由愤怒变得模糊。
公交汽车越来越少,打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一如过江之鲫穿行于灯红酒绿。
抱着马路边的小树哭泣的人是个男子。
他没有喝醉,也不肯
喊住那个渐行渐远的名字——
他的包里装着一封不再需要写完的
信(也许是一颗滴血的心)
他一边哭泣一边打电话
让快递公司到有一棵小树的地方
来取邮件.抱着马路边的小树哭泣的人是个男子。
曾经付出、已经失去的爱值得一哭。
他拒绝爬到小树上面去
(虽然失去了爱,但还不打算自杀)
抱着马路边的小树哭泣的人
是个男子,无人值守的信号灯下
小树因为细弱而有点
无所适从:它还没有长到谈情说爱的
年龄,也不懂得安慰。
抱着马路边的小树哭泣的人是个男子。
马路对面观望的也是个男子。
他久久盘桓只为一个疑问
哭泣的人,哦,你为什么抱着一棵小树?
作者 / 王夫刚
这首诗胜在对一次目击的精准刻画。一个男子,抱着马路边的一棵小树哭泣,非常有画面感,而且这画面容易引发夸张的联想。
我不仅要设想他体型的胖瘦,设想他身体的强壮与小树柔弱的反差,而且还奇怪地想象他有多少岁。读者是喜欢以己推人的,20岁的人或许会想象那人20岁,40岁的人会想象那人40岁。要知道,20岁男人和40岁男人在路边抱着一棵小树哭泣,给人的观感完全不同。这是留给读者的空间,用来填充他们自己的经验。
但男人的年龄又根本不重要,关键在于小树,它有“几岁”。“小树因为细弱而有点/无所适从:它还没有长到谈情说爱的/年龄,也不懂得安慰。”这是这首诗的要紧之处。小树还不到会安慰人的年龄,而且你还要担心他伤心的体重会不会把这棵小树压断。把一棵小树拟人化更加有助于强化这种安慰的不可能。
一个足够伤心,但又有些荒诞甚至好笑的画面。诗中出现的另一个男子,目击了这一切,让这伤心而荒诞的画面得到印证,并且让作者有所“抽离”。王夫刚可能是一个有些“抽离感”的诗人。这画面的主角有可能是诗人自己,也可能是一个纯粹的观察。如果那个男子是诗人自己,则那个目击这一幕的另一个男人,也可能是诗人自己。诗人的伤心通过两次金蝉脱壳式的“抽离”,完成对自我的观察,借助一个凸出画面荒诞性的疑问,掩藏起深沉的创痛。
荐诗 / 流马
2018/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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