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

月亮落一两片羽毛在田野上。
黑暗的麦子在倾听。
悄无声息。
此刻。
看那刚刚出巢的月亮，在尝试
振动双翼。
在树中间，一个苗条的女子抬升起脸上
可爱的阴影，而现在她走进空气中，此刻
她已完全消失，消失在空气中。
我独自站在一棵老树的旁边，不敢呼吸
不敢移动。
我倾听。
麦子倒向它自身的黑暗，
而我倒向我的。

作者 / [美国] 詹姆斯·怀特
译者 / 光诸

Beginning

The moon drops one or two feathers into the field.
The dark wheat listens.
Be still.
Now.
There they are, the moon’s young, trying
Their wings.
Between trees, a slender woman lifts up the lovely shadow
Of her face, and now she steps into the air, now she is gone
Wholly, into the air.
I stand alone by an elder tree, I do not dare breathe
Or move.
I listen.
The wheat leans back toward its own darkness,
And I lean toward mine.

JAMES WRIGHT

假期结束了，今天这首诗有利于改善重新上班复杂的心情。

本诗的作者詹姆斯·怀特（1927-1980）是美国战后最重要的诗人之一。评论家玛乔丽·波洛夫（Marjorie Perloff）曾经如此评价他的诗：“他的诗……经常表现诗人置身于美国中西部的某个地点，对着一个被陌生化的风景进行沉思，直到一个突然的姿态，或者视角的变化即刻间将诗人和自然，自我和他者，融合成一个无声的顿悟。”

怀特代表着他那个时代英文诗的特点，那就是经常一个词的信息量特别大，而且是多维的。今天的英文诗的主流是叙事性的，每个词都有相当精确对应的意思，但今天这首诗显然不是。如何“lifts up”脸上的阴影呢？是随着脸的抬升，阴影跟着抬升呢，还是脸降低了，阴影看起来被“向上揭起来”呢？这个模糊的词给人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像当树影掠过面庞，鼻子奇怪地一酸。

当然，“倒向自身的黑暗”是什么意思就更是无法用散文来准确描述了。正是这一句，让诗歌的大门向青春期的我展开。之后，我无数次想要模仿这句，写什么什么东西“倒向自身的黑暗”。笨拙的初始，永远不会回来，留下的是让人屏息的静谧。

荐诗 / 光诸（微信号：ghostinthezoo）
2018/10/08

题图 / Fernando Cobe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