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

是的，我渴望你。我将我自己
从自己的手中滑入迷失，
毫无希望地，我否认着
那仿佛从你身边来到我这儿的
它真诚，没有疑虑，坚定不移。

……那些时候：我曾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发出一丝呼喊，没有什么将我泄露；
我的沉默就像一块石头，
小溪在上面呢喃着流走。

而此刻在这样的春天里
有什么缓缓地将我折断
从那无知无识的黑暗年岁。
有什么将我可怜而温暖的生命
交在某人的手中，
而他并不知道，我昨天是什么模样。

作者 /［奥地利］赖内·马利亚·里尔克
翻译 / 肖蕊

Die Liebende

Ja ich sehne mich nach dir. Ich gleite
mich verlierend selbst mir aus der Hand,
ohne Hoffnung, dass ich Das bestreite,
was zu mir kommt wie aus deiner Seite
ernst und unbeirrt und unverwandt.

… jene Zeiten: O wie war ich Eines,
nichts was rief und nichts was mich verriet;
meine Stille war wie eines Steines,
über den der Bach sein Murmeln zieht.

Aber jetzt in diesen Frühlingswochen
hat mich etwas langsam abgebrochen
von dem unbewussten dunkeln Jahr.
Etwas hat mein armes warmes Leben
irgendeinem in die Hand gegeben,
der nicht weiß, was ich noch gestern war.

Rainer Maria Rilke

这世上能有几人写恋情如同里尔克呢？里尔克是如此细腻敏感，诗艺精湛，自己又和许多女性有过丰富的感情经历，深谙爱情之中蕴含的美与诗性，实在是写爱情的不二人选。

不过，这首诗里写的爱情却不同于《爱的歌曲》（20181226）中的甜腻，而是爱情初起时的抗拒、否定和犹疑。诗中的“我”一只脚已经踏入到恋爱之中，一只手已经被交到恋人的手中，可是身体还在向后看，在面对从恋人那里而来的信息时，在新的身份来临却尚未适应的时刻，思索着自己的过去，却猛然发现，在爱情面前，那简直是些黑暗的年岁。

有趣的是，诗中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很多was／etwas／irgend（什么／某些东西／不知什么东西）这样不清不楚的指代。这一点也实在很妙。爱情固然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可是使得爱情萌发、生长的，往往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又或者可以说，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让恋人们找到爱情的神秘。

而这些指代，让整首诗显得尤其的模糊暧昧，可是恋爱就是这样，不知道哪一刻，就糊里糊涂地开始了。

荐诗 / 肖蕊
2019/06/07

第2277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