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Aron Wiesenfeld

我们这些怯懦的人

唉，我们这些怯懦的人
喜爱窸窸窣窣的夜晚
喜爱河边的小路、房屋和
那些地方发出的
肮脏的红光，沉默而
柔和的疼痛。
我们从活生生的锁链
抽出双手
我们沉默，但心里
热血在涌动，
不再柔和
不再有河边小路上
的心醉神迷
不再做仆役，我们清楚
自己孤零零地，活着。

1945年11月23 日

作者 / [意大利] 切萨雷·帕韦塞
翻译 / 陈英
选自/《土地和死亡》

E allora noi vili

E allora noi vili
che amavamo la sera
bisbigliante,le case,
i sentieri sul fiume,
le luci rosse e sporche
di quei luoghi,il dolore
addolcito e taciuto-
noi strappammo le mani
dalla viva catena
e tacemmo,ma il cuore
ci sussultò di sangue,
e non fu più dolcezza,
non fu più abbandonarsi
al sentiero sul fiume-
non più servi,sapemmo
di essere soli e vivi.

Cesare Pavese

今年4月13日，读睡曾推过一首诗《你的金发》，只有短短四句：

你的金发
比香烟更轻盈易逝。
噢！我真想呼吸你梦一般的头发，
就像呼吸你吐出的烟圈。

这首诗和今天这首诗，是同一个作者帕韦塞。帕韦塞被认为是战后意大利最伟大的作家之一，而且他与蒙塔莱（一九七五年诺贝尔文学奖）是当时最重要的两位作家。让人惋惜的是，在其小说《美丽的夏天》获得意大利最高文学奖“斯特雷加”奖之后不久，1950年8月18日，他在都灵一家宾馆里服毒自尽。

他在日记里留下这样的句子“所有一切都让人恶心。不要语言。要采取行动。我再也不写了。”这种得完奖就死的态度很像日本文人，比如川端。但实际上他更像太宰治，他自视甚低，在日记里常常写道：“帕韦塞是猥琐、怯懦的代表”。1936年，帕韦泽就在第一部诗集《艰难之活》里写尽乡村少年来到城市以后的孤独感和苦闷，感觉像弃儿一样被社会排斥。

但他其实是个工作狂，活了42年，在翻译、小说和诗歌写作，还有出版方面都做了很多贡献，几十年都是意大利文化界一手遮天的人物，但即便如此，仍不能安慰他那怯懦自卑、自视甚低的心灵。

不过正如这首诗中所写，对于诗人来说，一味地打鸡血，树旗帜，让自己和别人都很疲惫，单纯热爱生活也显得轻薄；承认自己的怯懦和猥琐，这才是真诚的流露。外省青年帕韦塞到了都灵，用第一人称复数来写这首诗，来展示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一批人的处境。

“我们”是很丧的边缘人，沉迷于后半夜在波河上夜游，有时候也去找红灯区的流萤，缓和一下内心的痛苦。我们就这样活着，沉默是最有力的表达。帕韦塞作为一个孤独成癖的人，他的生命的能量很多时候来自夜晚和旷野，这也是他释放自我，获得自由感的方式。帕韦塞的清醒和真诚并没有让他坚持太久，生活过于深入，在孤独中狂热地燃烧，总容易以悲剧收场。

荐诗 / 陈英
2019/09/27

第2391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