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长久深爱的,也曾是一个认不出的陌生人

Anastasia Lisitsyna

 

与光明全然相遇

即使是长久深爱的
也曾是
一个认不出的陌生人。

正如,
一只蓝釉杯子
崩裂的唇口,
一片黄色窗帘
棕色的破损,
也可能,
如洪水般倾泻下来,
摧毁你的心。

一张绘着玫瑰的桌子。
一条空空的晾衣绳。

每一次,
被发现的尘世都使人惊讶——
这就是它的本质。

然后
是所有恋人都会说的:
“我们真傻,竟没有早点看见。”

作者 / [美国] 简·赫什菲尔德
翻译 / 照朗
配图 / Anastasia Lisitsyna

Meeting the Light Completely

Even the long-beloved
was once
an unrecognized stranger.Just so,
the chipped lip
of a blue-glazed cup,
blown field
of a yellow curtain,
might also,
flooding and falling,
ruin your heart.A table painted with roses.
An empty clothesline.

Each time,
the found world surprises—
that is its nature.

And then
what is said by all lovers:
"What fools we were, not to have seen."

Jane Hirshfield

 

读诗的第一句,就体会到巨大的诗歌张力。“即使是长久深爱的,也曾是一个认不出的陌生人”,“长久深爱的”却是“陌生人”,强烈的反差,既冲击又令人心生困惑,为何如此?

有一个烂熟的词,“最熟悉的陌生人”,形容那些相伴多年却对对方一无所知的夫妻。我们常常一不小心就进入了这种情况:对身边的人事厌倦、麻木、疏离。但那些我们自以为了解之事,其实处处掩盖着陌生。

看向我们生活过的这间屋子,目之所及,皆是那些我们用惯了的习以为常的事物。缺口的蓝釉杯子,破损的黄色窗帘,一只锈迹斑斑的铁锅。你想起它是怎么样被使用,被一点点被磨损,从一个全新的杯子,如今痕迹斑斑,变成了独属于你的事物。

这个磨损就是它的痕迹,它存在的证明。因为“破损”而成为它自身,你才得以重新观察它们。你看着它们,突然感到心碎、触目惊心,因为你看见了它的存在,于是又涌起巨大的温柔,犹如“洪水般倾泻下来,摧毁你的心”。

一张桌子,一条空空的晾衣绳,它们不工作时,我们才惊觉它的存在。每一次,被发现的尘世都使人惊讶,这就是它的本质——“空无”。不需要被填满被使用,被赋予什么功能。

再带着这样的眼光再看向身边的人,你是否会有新的发现?ta不是我的恋人、伴侣,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ta的存在不是为了满足适应“我”某种功能性的需求,而只是ta本身。

重新学着像婴儿那样,用“爆炸般”的眼光重新凝视万物,凝视那只杯子,凝视手中的铅笔,凝视爱人眼角的皱纹,或许会有全新的体验。

荐诗 / 李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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