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熊谷守一

千代尼俳句选

11

啊牵牛花——
汲水的吊桶被缠住了
我向人要水

朝顔に釣瓶とられて貰い水

59

梅花香中
食白饭——
足矣此世！

梅が香に白き飯くふ世なりけり

65

他远去的身影
变成墨迹，
变成樱花……

見送れば墨染に成花になり

88

春日将尽——
蝴蝶飞啊飞，
什么也没说

行春にそこねた蝶はなかりけり

100

我忘了我的
胭脂红唇——
啊清水

紅さいた口も忘るる清水かな

101

清水：
没有正面
没有背面

清水には裏も表もなかりけり

115

布谷鸟鸣——
纸上依然一片
空白：啊孤寂

杜鵑まだ白紙のあわれなり

220

雪夜——
唯闻汲水吊桶
落井声

雪の夜やひとり釣瓶の落つる音

255

我亦见过了月
因此我跟
这世界道别

月も見て我はこの世をかしく哉

作者 / [日本] 千代尼
翻译 / 陈黎、张芬龄
选自 / 《牵牛花浮世无篱笆：千代尼俳句250》，雅众文化

千代尼，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女俳人。她比松尾芭蕉小近六十岁，年轻时接受过芭蕉弟子的指导和赞赏；比与谢芜村大十多岁，比小林一茶大六十岁。这是千代尼与“俳句三圣”的年纪关系。

我孤陋寡闻，不知有写得这么好的女俳人，所以读千代尼感到惊喜，作品里有女性视角下对生活的独特体悟。这是从书中摘选出的我很喜欢的9首，下面简单评说几句。

在11中，诗人见牵牛花缠着木桶，想到继续汲水就不得不扯断牵牛花，诗人不愿如此残忍，只得到别人那儿要水，可见其对花草也怀有一片情深。

这细腻的情愫也在100首中有所展现，而这首更有意味。诗人饮清水，不料唇上的胭脂溶入水中，似乎破坏了清水之清，心生一份小小歉意。胭脂虽美，却是人工得来的颜色，与清水的自然之清仍是难以比较。随后的101，诗人继续描写清水，凸显了清水的剔透无色，没有里外之别，不像人心的正反。

59让人读来很有食欲，似乎梅花香来自碗中白饭，简朴的饮食也有了别样的味道。这句让我想起种田山头火的一句：“一口白米饭，缓缓嚼秋风。”

88和115颇为相通之处。蝴蝶本无言，却说暮春时候飞舞的蝴蝶什么也没说，似乎是诗人心中有难言的意味，或许是暮春的光景触动了内心；布谷鸣叫是动物的自然发声，想来写作对人而言也是自然的发声，但听着布谷鸣叫而自己什么也写不出，着实令人孤寂啊。

255是千代尼离世前不久的作品，在向这个寄居多年的世界道别。她道别时想到的，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了月亮，这似乎已足够。读到这里不由想起俄国诗人巴尔蒙特的一句：”我来到这个世界，为了看见太阳，/和苍茫无际的蓝天。”气质上的迥异立刻就显露了出来。

有人在世间留恋明亮的阳光，而有人在世间独爱朦胧的月色。

荐诗 / 冬至​

第2816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