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伤的光辉中漂浮的双足。
我独自，
我亦跳舞，
摆脱了重力的束缚
进入黑暗，进入虚空。
逝去时光里一处处拥挤的空间，
穿越的辽阔，
遗失的孤独，
开始跳舞，跳舞。

我独自，
我亦跳舞。
嘲讽的臆测，
我什么都没有忘记，
我认得这虚空，
我认得这沉重，
我跳舞，我跳舞，
在嘲讽的光辉中。

作者 / [德国] 汉娜·阿伦特

翻译 / 肖蕊

Traum

Schwebende Füsse in pathetischem Glanze.
Ich selbst,
Auch ich tanze,
Befreit von der Schwere
Ins Dunkle, ins Leere.
Gedrängte Räume vergangener Zeiten,
Durchschrittene Weiten,
Verlorene Einsamkeiten
Beginnen zu tanzen, zu tanzen

Ich selbst,
Auch ich tanze.
Ironisch vermessen,
Ich hab nichts vergessen,
Ich kenne die Leere,
Ich kenne die Schwere,
Ich tanze, ich tanze
In ironischem Glanze

Hannah Arendt

是的，这首诗是汉娜·阿伦特写的。在研究哲学、政治理论之外，汉娜·阿伦特也很喜欢诗歌，几乎终生都有创作。这一首是她少女时期的作品，写作时最多不过十七八岁。

十七八岁的女学生在诗歌技艺上也许还未臻成熟，但是这首诗仍然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当我们知道诗人在随后的人生中经历了什么事情，成为了怎样的人时，就更加能够清楚地看到当年那个穿过拥挤人群，独自起舞的少女。

诗中以少女的敏锐记录了自我与环境在一种朦胧氛围下的张力与冲突，“我”不被理解的孤独感，还有继续探寻的肯定。时至今日，女性——当然也不仅仅是女性——在开始面对这个世界时应该仍旧会有类似的感受。当我们审视自己，认知世界的时候，总是会不可避免地遇到各种阻力。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来自于不理解，自我与他者之间，人与群体之间，人与环境之间的不理解，而这种不理解也造就了人的诸多失败与孤独。

诗中的少女试图以“认识”来与这种“不理解”对抗。而诗外的汉娜·阿伦特不论是在青年时期对于现象学的研习中，还是在动荡流亡的战争年代里，直到战后从事关于政治理论以及社会与人的研究时，都始终保持着对人的关注。

从政治体制到现代社会，“人”始终都是她研究的重要着眼点，而“Ich will verstehe”（我要理解）也是她常说的口头禅。我们相信，此时她所说的“理解”与“认识”，应该也已远远超出少女诗歌中的朦胧渴望了吧。

荐诗/ 肖蕊

第292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