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集365》摘选

1

我家
庭中梅花，春光中
最先绽放——怎能一人
独赏，悠悠
度此春日？

春されば まづ咲く宿の 梅の花 独り見つつや 春日暮らさむ

2

让我们志同道合
将梅花浮于
酒杯中——
畅饮后，花漂
花散何足惜！

酒杯に 梅の花浮かべ 思ふどち 飲みての後は 散りぬともよし

3

行过夏野的牡鹿
新生的角好短
好短——啊，即便像
这么、这么短的瞬间
我也未曾将妹心忘

夏野行く 牡鹿の角の 束の間も 妹が心を 忘れて思へや

4

像山鸟长长长长的尾巴
这长长的秋夜
我一人
独
眠

あしひきの 山鳥の尾の しだり尾の 長々し夜を ひとりかも寝む

5

山中久立
候妹至——
山中露水
滴滴
湿我衣……

あしひきの 山のしづくに 妹待つと 我が立ち濡れぬ 山のしづくに

6

候我于山中，
露沾君衣袖——
啊，愿化作那
滴滴露水
湿濡君身……

我を待つと 君が濡れけむ 足引の 山のしづくに ならましものを

选自 / 《万叶集365》，雅众文化
翻译 / 陈黎、张芬龄

春天是真的来了。天气更暖和，阳光灿灿的，风也没了寒意。草木的绿色鲜亮起来，从遥远的枝叶间不时传来几声鸟鸣，似老朋友的闲聊。

这也是适合翻诗集的时候。最近在读所谓“日本的《诗经》”，《万叶集》是也。一首首短小的和歌，就像是一片片树叶。

有人说，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读着这些小诗，我想的却是：树叶应该也是会说话的，一片树叶和另一片树叶也能相谈甚欢。比如前两首，一首出自山上忆良之手，另一首是大伴坂上郎女写的，两首诗并非写给彼此，但隔着几十页读到，我就觉得，两首诗是在对话。

说：“春天了，梅花开得这么好，怎能让我一个人看，你也过来一起赏梅啊！”

答：“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在花下喝酒吧。喝到开心的时候，管他什么花开花落。”

第三首和第四首都是柿本人麻吕写的。诗作的意思并没有多少新意，一首是说朝思暮想，时刻将爱人挂在心头，另一首则是讲漫漫长夜的孤独心境。让人非常喜欢的是，诗人为时间的短与长匹配了很诗性的对应物：一瞬间是新生的鹿角，秋夜长是山鸟的尾巴。这让寻常的相思与孤独与自然、世界有了神奇的联系，让两首小诗不仅有时间感，还有了空间感。

最后两首确实是对歌，是大津皇子和石川郎女写给彼此的小情歌，意思很清楚，情感很直白。若是平时读，大概会觉得肉麻，但春天的时候读到这样的情诗，心里倒是呼应起一份喜悦，觉得这样的两人真好。

是呀，春暖花开，有人一起赏花，有人一起喝酒，有人可以思念，有人可以等待，自然是一件真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