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之后不该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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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Camille Deschiens

做爱之后 

任何人都不应该问对方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任何人,也就是
那些不要听别人谈起往事

谈起故人的人,
她们不要听人说此刻特有的孤独

尽管可以是充满了快乐的孤独,
他们也不要听人讲起未来

的图景,不同的身体上
长着不同的人脸。

有些是真的渴望开诚布公。
想必他们从来没有

在找不到钥匙的时候
破门闯入自己独处的房间,

从来没有用闯入者的眼光
打量过自己的所有。

作者 / [美国]斯蒂芬·邓恩
翻译 / 唐小兵
选自 /《我深爱我们一起相处的这些夜晚——美国当代诗选》,上海文艺出版社

After Making Love 

No one should ask the other
“What were you thinking?”

No one, that is,
who doesn’t want to hear about the past

and its inhabitants,
or the strange loneliness of the present

filled, even as it may be, with pleasure,
or those snapshots

of the future, different heads
on different bodies.

Some people actually desire honesty.
They must never have broken

into their own solitary houses
after having misplaced the key,

never seen with an intruder’s eyes
what is theirs.

by Stephen Dunn

 
 

正如诗中所说,不同的躯体上生着不同的脑袋,也许会有随时准备着和人开诚布公,毫无保留袒露自己的人,但恐怕没有人愿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听一个人毫无保留的袒露自己。

不管是不是在爱爱之后,如果不是特别好奇,不会有人愿意去问那样的问题。因为TA知道,一旦问了,只有两种结果,而两种结果,都会给自己带来困扰。没有回答有没有回答的困扰,你的好奇心被无情地阻断了,而得到回答后,就像你打开了自己家的门,要无奈地接受别人寄存在你这里的一堆东西,尽管你这时会不情愿,却已经无法拒绝。

那个找不到钥匙,强行对自己家破门而入的比喻非常形象。把自己当成一个抽离的闯入者,去打量自己,是两倍的狼狈。你或许从没有以他者的眼光进入过自己的内心,进入的方式的不同,那一刹那,一切都是陌生的,但也是真实的,你或许会发现就和你闯入一个陌生人家的情景没有什么不同,这是最让人崩溃的地方。

强行或者被迫把自己变成一个闯入者,看到别人房间里的景象,那或许是混乱的,也可能超乎你想象的美好。但无论是混乱的,还是美好的,无论是悲伤的,还是快乐的,这其实都和你无关。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其实不愿意或者没有耐心去听倾听别人,生活的真相我们都多多少少领教过了。你的内心的图景,和我的内心图景,其实差不太多,都不过是这个城市无数楼宇无数住宅无数窗户内一个。尽管故事细节千差万别,但可能都来自同一个母本。我们其实都差不多,我们还不如只是隔着皮肤,而不是剖开它看里面。

特别是当彼此深深吸引,处在不管不顾的热恋期,就更不需要谈论这些了。好好享受眼前的一切不好吗?就像天地初始,鸿蒙初辟,贸然提问或者贸然讲述前史,甚至是内心的”孤独“,哪怕是“充满了快乐的孤独”,都太煞风景。

屠格涅夫有句话:“别人的心是一座幽暗的森林”。我刚刚出版的一本小说,叫做《幽暗的森林》,题目就是来自这句话。不要轻易闯入陌生的森林,森林是幽暗的,有奇遇,也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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