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檐下看雨,或握住雨丝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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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Daichi Takagi

攀登 

吃完晚饭
在屋檐下看雨
在屋檐下
雨水汇集成水柱
我们逆流而上
爬上屋顶
稍作休息
一些人站起来
握住更细的雨丝
继续往上
在半空
一些人因为体力不支
掉下来

作者 / 陈十八

 

一个诗人应该有着怎样的想象力才能配得上这个名号?一个诗人能把最稀松平常的气候当中最稀松平常的雨,想象到何种程度,才能称之为一个好诗人?陈十八无疑做到了,他的雨已经被他的诗句改变了物理属性,由液态变成了固态,变成了可供攀爬的柱子,起势平平无奇,宛如一个稀松平常的傍晚,人们因为天落雨了,才聚集在屋檐下看雨,看雨就是打发时间的合法方式而已,聚集的人群无非饭饱神虚罢了。

雨是一种改变这首诗内描述空间的构图画面感的重要元素,横着的屋檐,下方灌木丛一样林立的普普通通的无聊人,雨从天而降,造就了一些纵向的线,出奇的地方在于雨水居然汇集成了水柱,人们像蝼蚁奔赴天堂一样,凭借着本能爬上了那根水柱,爬这根柱子的动机是没有讲清楚的,可以算得上是没来由。水柱变成了一个向上的天梯,促使诗句所描述的画面开始有了动态,有了情节,一路向上的人到了第一个可以歇脚的节点,雨水的方向与向上爬的人群是相逆的,故而有了第一对对抗性的力量,人本来是在地面静态地看雨,承受着雨的光临,变成了逆流而上,要去哪里呢?无人知晓,诗并不需要像一篇现实主义写法的短篇小说一样,将这一切尽数交代。

到了屋顶,人群开始分流,有些人还要“握住更细的雨丝”继续往上爬,有些人到了半空中,开始因为体力不支,而掉了下来,这场景多么有趣,像尼德兰画派的荷兰画家博斯的画中的场景,徒劳无功地劳碌和迁移中的人们,从一只巨大的虫子体内钻出来,又有人被重新抛回地狱之火当中。

仅仅依靠着想象,这样一首短诗就饶有趣味地成立了,它的完整性和完成度,多半靠的也是想象力,这里面包括了创造性的突破常规路线的动机,充满意味的画面,还有合情合理的结局,雨越往上,越细,越支撑不住沉重的人体,故而,他们不得不放弃莫名其妙的初始,重新做回零散、无能的小动物,回到地面上。

一个小事件在这首诗的运行过程中,完整地发生了,且寓言般地变成了一种末世的景象,一切都是徒劳,都是没落,都是惆怅。

陈十八写过很多精妙绝伦的短诗,他还有一首叫做《跳银河的人》的短诗我也挺喜欢的,抄录如下:

跳银河的人
 
海风寂静
坐在岛屿深处
平底锅慢慢煎着宇宙的平衡
毫无疑问,我将成为一个跳银河的人

 
荐诗 / 巫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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