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人在婚礼上无所互赠,悲伤的人双眼噙着不舍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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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Bo Bartlett

新会饮篇

从越过屋脊的潮汐声我隐约获悉,
这奇异的世界固然已经造就。
候鸟在它的旅途盛开,
雨水顺着宇宙的飞檐滴落。
而雪,盛夏的雪,也是我身体的雪。
群山间,一只苹果品尝它晚熟的酸楚。
晚霞披覆,如诸神的谱系。
本该在源头结集的心灵,
忍不住命运对它的一再试探,
也将自己谱进了会饮的最后乐章。
或许不可能的天使就在其中,
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如初。
一条河流它发现了蕴含的新秩序,
引领墓床翩然跃起的蝴蝶,
沿两岸的密林化身奔跑的犀牛。
哦,恐怕坛口涌出的暮色也将归拢。
幸福的人在婚礼上无所互赠,
悲伤的人双眼噙着不舍的星辰。
而体内埋下弯曲的银河的爱者,
重返地面,练习着有别去年的苦吟。

作者 / 施茂盛

 

《会饮篇》是柏拉图的名篇之一,记述的是雅典的一场文化人的高端聚会。

戏剧家阿伽松为庆祝自己戏剧获奖,举办了这样一场雅聚,邀请了修辞学家斐德罗、喜剧家阿里斯托芬、医生鄂呂克锡马克,以及哲学家苏格拉底,此外还有一位名叫包萨尼亚的人,他是阿伽松的爱侣。这场聚会确定了一个主题,就是需要每个人轮流发表一篇赞美爱神的颂词。

所以这篇著作主要由七篇对爱神的颂辞组成,其中尤以苏格拉底的演说最为精彩,雄辩而深刻的表达了他对于“爱”的认识。在苏格拉底看来,爱就是那种把凡是美的善的尽归自已所有一种欲望;爱的目的是在美的对象中传播种子,在美的对象中进行孕育,以达到凡人所能享有不朽——

“谁怀上了、生下了并且抚养了真的品德,就为诸神所喜欢,如果人能得以不朽,他一定会成为不朽的。”

这首诗题目叫做《新会饮篇》,“新”在何处呢?或者说,这首诗与《会饮篇》有怎样的关系呢?

如果说《会饮篇》表达是是对爱神的赞颂,及对一切有爱者的期许,那么,这首诗中,直接和“爱者”有关的,就是这首诗的结尾两句了:

“而体内埋下弯曲的银河的爱者
重返地面,练习着有别去年的苦吟。”

《会饮篇》鼓励人们怀着对爱神的信心,去追求一切美的事物,不仅仅指美好的男人女人,也指那美好的艺术创造。而“苦吟”对诗人来说无疑就是一种创造,一种对美的追求和营造。“体内埋下弯曲的银河”,说明心中对美的存在早已了然于胸,但仍要不断通过苦吟来把他们实现。

对于已然造就的世界来说,诗人就像那个群山间的苹果,似乎是一个晚熟和迟到的人。但对美本身来说,没有迟到者一说,关键是你要发现美,并愿意为之献身,在这美中孕育新的东西,已达到不朽和在美中的永生。哪怕诸神的谱系已经像晚霞披覆世界一样产生,要知道在进入会饮的乐章之前,还有“不可能的天使”在冥冥中相助,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在一个业已完成的世界里重新发现蕴含的新秩序。

我们在读这首诗的时候,总能体会到一种翩然跃升的美感,诗人的用语造句尽显典雅,带着古朴静穆的观想妙悟和创世般的玄思,让人怀疑,诗人是不是也在此时达到了苏格拉底所说的那种状态——看到了那美的本身。正如《会饮篇》中所言:

“如果一个人有幸看到了那个纯粹的、地道的、不折不扣的美本身,不是人的肌肤颜色之美,也不是其他各种世俗玩艺之美,而是那神圣的、纯一的美本身,我们能说这人活得窝囊吗?你想,一个人朝那里看,看到了那个一定要看到的东西,而且和它打交道,这难道是一辈子庸庸碌碌吗?”

反问句,答案自在其中。

我们可以说这首《新会饮篇》是诗人对美和所爱的一次宣誓吗?是在庸庸碌碌的生活面前,对自己用“苦吟”追求美所做的再次肯定吗?

为什么幸福的人在婚礼上无所互赠,因为婚礼本身就是将自己以身以命以灵魂相赠于所爱之人,除此之外,别无所赠,又为什么“悲伤的人双眼噙着不舍的星辰”呢?那不舍的星辰,或许是悲伤者的眼泪,但不如说是转瞬即逝的美的本身。

荐诗 / 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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