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
现在这是属于我的房子
他们的洗衣机,冰箱
桌子,椅子,柜子
隔壁那对争吵的邻居
以及窗外的倒春寒
现在也都属于我
在这里,一种生活冷却了下来
另一种生活正在加热之中
现在他们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加热着属于他们的生活
我可以想象他们在那儿的每一天
一如我在这儿的每一天
适应在反复练习中成为习惯
直到他们习惯了那儿
我也习惯了这儿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作者 / 林东林
选自 / 《出门》,长江文艺出版社
最近我又搬了一次家。
去看房子的时候,上一家房客还没有搬走,让我得以窥探这家人的生活场景。女主人披头散发抱着一个孩子来开门,没有料到身后突然窜出一条成年阿拉斯加。
我是不怕狗的,倒是带我来看房的中介小姑娘被吓得掉头就跑。女主人不得不腾出一只抱孩子的手将那狗的脖子拦住,一直把它关进里面的一个房间。
这家房客之所以要搬走,主要原因是房子太小,住不下。他们客厅里在原本放餐桌的位置摆着的一张单人床,印证了这一点。
我仔细看完客厅主卧厨房卫生间,只有那关狗的房间是个谜。后来我决定租下这个房子,因为它至少保留着有人在里面生活的气息和热度,和那些长久没人居住的房间一比较,它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所以等我搬来后的一个彩蛋,就是那个关狗的房间,居然是一个儿童房。除了一个上下铺的儿童床之外,书桌书柜一应家具都是粉色系的,浓郁的HelloKitty风。而我当即决定把这个粉色的儿童房当做我的书房。
确如诗中所言:“我可以想象他们在那儿的每一天/一如我在这儿的每一天/适应在反复练习中成为习惯”。
上一家搬走的房客需要多久才能适应一个新家呢?
我想象着他们一定是搬到一个更宽敞的三居室或者更大的房子里,再也不用在客厅里摆床,却让餐桌和茶几拥挤在沙发的前面,并且没准还会为他们的阿拉斯加准备单独的一间。
而我则必须尽快习惯客厅墙上那些奇怪的挂画,让你感觉不到任何意义并且连基本的装饰性都不具备。
我必须尽快习惯那能够发出不同色光的吊灯,你必须按好几下开关才能调到你想要的白炽灯模式,那感觉就像一种肉眼可见的宇宙闪烁。
我必须尽快习惯一个儿童房的儿童书桌成为我的书桌,我要把一些明显陈旧且沉重的书籍摆到粉色书架上,而似乎这种奇妙的反差加速着我的适应。
与此同时,我也会想念刚刚搬离的那个已经住了两年的房子,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它的南北通透,地处郊区,又是高层,大面积的阳光能够毫无遮拦地晒上一整天。
因为快要被我们忘掉的疫情,那两年我几乎足不出户,得房率极高地享受着那房子一年四季的阳光、夏天畅快的对流风,以及随时可以“高瞻远瞩”的无尽旷野。而现在我要开始习惯新房子的逼仄狭窄,倒春寒的阴冷,一早一晚才得以看到的太阳,以及时常被送错的陌生邻居的外卖。
我知道我很快就会习惯这里的一切。在租来的房子里,在重新加热一种生活的过程中,其实你很少会在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风格,而是原有的风格正在悄悄改变你,你却觉得什么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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