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女人,我是中性的。
我是孩子、童仆,是一种大胆的决定,
我是鲜红的太阳的一丝笑纹……
我对于所有贪婪的鱼来说是一张网,
我对于每个女人是表示敬意的祝酒,
我是走向幸运与毁灭的一步,
我是自由与自我之中的跳跃……
我是在男人耳中血液的低语,
我是灵魂的颤栗,肉体的渴望与拒绝,
我是进入新乐园的标记,
我是搜寻与勇敢之火,
我是冒昧得仅深及膝盖之水,
我是火与水诚实而没有限度的结合……
作者 / [芬兰]伊迪特·索德格朗
翻译 / 北岛
很难想象索德格朗已经去世100周年了,很难想象她只活了31年。她的诗歌有一股沸腾的力量,就像往水里投去一块石头,你能感受到她的激情如同一圈圈的涟漪,朝着所有的方向几乎无休止地发散,但这些发散并非心灵幻象的肆意扩张,而是在追索自身,期望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中,确立一个更加清晰和清醒的自我。这与狄金森不同。狄金森的诗歌经常是掩藏自我,以谨慎的眼睛去重新发现一个丰富的世界。索德格朗更为炽热,从某种程度说,这种直接性也就更为贴近当下的表达。
今天这首诗是有关女性的,同时也是关于自我的。诗题的“现代”一词,隐含了一种态度,对于“古代”的拒绝,我们无法得知“古代处女”是怎样的,但我们可以从诗歌的形式结构去反推:假如“现代处女”在诗行中的表现是体验的、自我定义的,那么“古代处女”当然就是被他人所标签而符号的。实际上,“古代处女”不断地被诗行的定义所延伸创造,比如说,第一句,我们延伸创造的“古代处女”形象就应该是这样:是女人,不是中性的……“现代”包裹在“古代”之中;它们之间并不是时间上理所当然的顺序关系,它们是观念的,它们需要辨识。换句话说,时间意义上的现代,依旧存在着无数的“古代处女”,而要让“古代处女”转变成“现代处女”,需要“处女”的自我意识,需要觉醒。需要诗人宣言式的自我定义。
处女和女人之间,有一段距离。正是这一段距离,容纳了诗人对生活的辨认。处女本身是一个陈旧的词,它的社会性并非是描述了一种中性状态而肯定是他者化或者说是有道德偏见的。诗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以不断的、自由的定义来尝试去除掉处女的陈旧涵义,就像我们在一百年后会逐步认识到的:你可以成为任意你想成为的那个人。
类似薛定谔的猫,只有打开容器成为了女人,你才能看到一个幸运或毁灭的结果,而在此之前,是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是握在自己手中的,是一种塑造的权利,而如果是“古代”语境,就不会存在这种可能性。
所以,这首具有现代视野的诗不仅仅是诗人的语言在想象力上的历险,它更是诗人对存在环境的一次深刻标记,仿佛她幻想在一片意识的汪洋中奋力挣扎,疲惫,但终不至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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