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十二月男孩
如同捏着一粒罢工的种子
不知所措找寻属于它的大地
衰亡的还会生长
于是你将牙齿埋进
离窗最近的桂树下
渴盼有天它像阳台的枝条
清爽而天真地飘移
我没有因你而得“恐辅症”
却也因你暂短的对抗而头疼
夜晚的时间总是急迫
你的磨蹭像山野的细流
彼此诚实的缺点
在零点,藏进书包
我的小小孩,随着
你的长大,我越来越多地
在夜晚凝视你,我渐可以
更轻松地和你保持距离
也在有一瞬想深深地亲吻你
那时你的神情,我从未见过
当你一动不动看书时
你不关注鸟儿,包括爸爸妈妈
你陷入早已被你识破的童话世界
并用ta们的声音作秘密地交流
直到我生气,你却轻描淡写:
“你不懂,我现在在感动中”
而现在我在忙乱中
坚持写一首诗给你
这语言的礼物,低于你
带给我最新颖的教诲
它珍贵于昨天,因此当我说
我爱你时,我的意思是
你不必笑,我不怕,我永远
就是这样,忍不住对你的爱
选自 / 《新秦诗·2023卷》
生命包含了时间与自然的秘密,当人们渐渐成长为无聊而乏味的大人时,或许会在一些时刻惊觉生命中消失的“灵晕”(本雅明),它们曾经笼罩着那些出人意料甚至异想天开的秘密,令生命充满魔力与魅力,正如诗中的孩子以大人不能洞悉的“感动”沉浸于他自己早已“识破”的童话世界。在注视与聆听孩子的言行举止时,诗人意识到关于生命与世界“最新颖的教诲”,失去的“灵晕”通过新的生命重新赐予我们感动与震撼:于是时间(“十二月”)无动于衷的轮回被具象化为鲜活的个体(“男孩”),于是自然法则下的“衰亡”伴随着同样自然的“成长”,这一切有力地化解着无聊与乏味所滋生出的虚无感——它在大人的世界中此消彼长、绵延不绝。也许,只有具体而密切地见证与参与新生生命的成长——其间确实不乏对抗与误解,以及劳心费神的照料,我们才能身体力行地参透理性与智识永远无法给出的答案,即诗人所说的“忍不住对你的爱”。爱的耐心与力量滋养着“十二月男孩”的成长,而成长的“枝条”与“细流”又以最自然的方式回馈给“我”自然的丰盈,尽管时间流逝与万物轮回的意义依然时不时隔阂于“忙乱”的大人生活与心境,这个“小小孩”却精准地重现出造化之惊喜。
吕布布这首诗温馨动人。作为女性,并且是时不时会从很自我的立场去审视生育与养育困惑与困境的女性,我对于可能有孩子这件事充满疑虑,也跟朋友探讨过,认为目前的自己很难想象有孩子时,会至少在生命的某个阶段对他抱有不期待公平回馈的爱,朋友认为我纯属没有切身体会而多虑,我们从自己母亲那里感受到的不就是过度付出的爱吗?然而,即使我深深地体会着来自母亲的爱,却因为没有进入母亲的角色而不能想象对孩子有忍不住的爱。正如我也不能想象一个新生的生命会如何重新定义生活中消极、晦暗与虚无的时刻。或许,一切都不会是我们想象中的变化,但一切会变得自然而然,让你欣然领受最新颖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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