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的爱情故事成为最无聊的、令路人尴尬的那种结局

Catherine Repko

迟来的祈祷

让我们的爱情故事成为最无聊的那种——那种“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结局,
那种令路人尴尬的当众相拥。

那种有着漫长尾声的故事,让所有不身在其中的人都感到乏味。
这一次,让唯一的烟花

只在你的,或我的掌心下点燃。哦,让我们拥有漫长、
漫长的时光,去让彼此融入日常,在无数个早晨,

茶、烤面包,还有我们那些那些糟糕初稿的朗读声。
阴云会出现,但让它们如我曾在黎明时

乘螺旋桨小飞机掠过玉米地时看到的那样——
深深堆叠,映着玫瑰、紫罗兰与金色的光。让你的臂膀拥抱着我

在一千个夜晚,哪怕那种感觉不再新鲜。
你我终将老去,爱人,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但这最后一次机会

出现在生命的尾声,可以比作昴宿星团
那冬夜的星辰,曾被萨福、赫西俄德,伽利略,还有如今的你我仰望。

让我们“乏味”地像一根中空的钻头深入地心,
去探寻那最隐秘的矿石珍宝。

像那从未消逝的星座,燃烧的星之辫索,
以光速钻透太空;

那种被宇宙尘埃环抱的狂野——空间无限——从不停息,
永不湮灭。

翻译 / 光诸
配图 / Catherine Repko

Late Orison

Let ours be the most boring of love stories, the happy-ending kind,
the obnoxiously-spooning-in-public kind,

the kind with a long denouement, tedious for everyone not actually
living it. This time around, let the only fireworks

be those kindled beneath your hands, or mine. O let us have a long,
long time to grow used to each other, many mornings

of tea & toast & reading our terrible first drafts aloud. There will be
clouds, but let them be like those I saw from a prop plane

taking off over a cornfield at dawn: deeply banked & tinted all rose
& purple & gold. Let your arms hold me

a thousand nights, even if it gets old. You & I will grow old, Love,
we have grown old. But this last chance

in our late decades could be like the Pleiades, winter stars seen by
Sappho, Hesiod & Galileo & now by you & me.

Let us be boring like a hollow drill coring deep into the earth to find
its most secret mineral treasures.

Like a constellation that’s always been there, a burning braid of stars
boring through space at the speed of light,

the kind of wild held between bits of cosmic dust—infinite—that will
never stop moving, nor cease to exist.

天这首诗在当代诗歌中非常难得,简单而又纯真;如果它出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中国,应当有流行的潜质。而在不标新立异不能说话,不虚无主义不能谈感情的今天,我很高兴它还存在,人们还能读到它。

诗中写了两情相悦,和随之的长相厮守。惋惜来得太晚?也许恰是时候。

我看到那些初恋就相伴一生的伴侣,总是心里嘀咕——没见过若水三千,就只取一勺饮,让人应当感到羡慕还是惋惜?相信很多当事人也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而到了人生的某个较晚的阶段,阅尽千帆,了解自己,也熟愔人性,才能在人山人海中辨识那个属于你的身影,并且有决心和力量抓住他。

诗中的“昴宿星团”(Pleiades),是位于牛座中的一个星团。虽然这个星团里面有超过1000颗星星,但是视力好的人通常只可以看到七颗,所以它在西方叫做“七姐妹”,在中国叫做“七仙女”。

昴宿星团在北半球的冬季最为清晰可见——它们在黄昏从东方升起,在漫长而寒冷的夜里闪耀高空。数千年来,它们的出现标志着季节的更替,成为古代农夫与水手、诗人与思想者共同的计时标志。

在公元前八世纪的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Hesiod)的《工作与时日》中,昴宿星团的升起与隐没,指示着农人该何时耕作与收获;而到公元前六世纪的女诗人萨福(Sappho)笔下,同一簇星却化为孤独与思念的象征。她那首残篇中写道:“月已落下,昴宿星亦隐;夜已过半;时光流逝;而我独自躺着。”

一千多年后,十七世纪初,科学巨人伽利略通过他新发明的望远镜观察昴宿星团,发现其中隐藏着远多于肉眼可见的星星——这是人类首次意识到宇宙的丰富与深邃远超自身所能感知。

所以,“昂宿星团”非常准确和巧妙地表达了诗歌的主题。这是代表冬季来临的星体,对应作者的“黄昏恋”,而被人类多年仰望的恒星,又代表着永恒——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如果能够在满满的爱中充实度过,其实和永恒无异,它的涟漪甚至可以超越生命的周期,在无边无际,永恒不灭的宇宙中飘荡。

有趣的是,本诗的作者丽贝卡·福斯特不但是“冬日里的情人”,也是一个晚成的诗人。她年轻是热爱文学,但最终在斯坦福法学院取得法学博士,曾多年作为律师执业,直到在五十岁时重返诗歌创作。

所以,好事不怕晚,时至花自开。爱自己,爱世界,挺胸抬头向前走,但也要留意遇到的每一朵花,每一只鸟,看一眼每一个街道拐角,也许那里会有意想不到的美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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