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作者 / 海子
这首诗早成经典,一句「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足够。
但更会让一个人垮掉的,是这句子之前的称呼──姐姐。
整个90年代,整个00年代,我嘴唇干噪、双眼迷离,穿行在西北或帝都的街巷,耳边混响着两个「姐姐」,一个是海子的《日记》,一个是张楚的《姐姐》。有时候,我会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和着《姐姐》的调子,唱出了「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是什么,让他们一道抓住了这至高的倾诉者──姐姐。
总就着爱人抒情有什么稀奇,比如海子写道「你在早上碰落的第一滴露水,肯定和你的爱人有关」,比如张楚唱过「你说我们的爱情不朽我看着你就信了」,其实我们心中远有更复杂、更杀伤的爱和需要。
《日记》写于1988年夏季,距海子自戕不足一年。不管是不是没道理的联想,一碰这首很西北的诗,混杂着青草味道的终结感就包裹了我,是柔软的,更是绝望的,「草原尽头」、「最后的」、「唯一的」,还有「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海子决绝地从事着终极的抒情,在尽头处,他的慰药是「姐姐」。
也许海子的立场太高太形而上了,张楚的绝望很日常,「我的爹他总在喝酒是个混球」、「我知道我站在人群里挺傻」,残酷青春不是概念,是一天天的体验。这种种折磨、疼痛,不是一份或几份爱情所能消融。
为什么是姐姐?我也回答不了。但姐姐是爱人和母亲的中间地带。姐姐是日常的,姐姐是高贵的,姐姐还是受难的、脆弱的,「想忘掉那个侮辱你的男人到底是谁」。作为家的象征,姐姐更无私更无压力。姐姐可能是至亲,你忽略了但早晚会被她焕发的光芒所照耀。姐姐也可能跟你毫无血缘,却是你面对他人和人类时,能在手中握住的唯一一颗泪滴。有时候,姐姐会化身为爱人,是那座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温暖而荒凉的城。
姐姐,我想回家,牵着你的手。姐姐,这远远不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不,每个惨烈成功灿烂失败的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姐姐,你可能忘掉她,认不出她,但早晚,哪怕在梦中,你会不想人类,只想她。
荐诗 / 亢霖
2013/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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