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河水在看着我们
看见了我们所见,看穿了
我们这样的生与死
总有葬送,挣扎和搁浅
岸边的人想一直生活在岸边
而岸边的牲畜只会把倒影留下来
总有我理解不了的事,譬如
老牛饮水时神情专注
清澈的牛眼里面却蓄满了
深深的惊惧,它的姿势
总是拔腿就跑的架势
总有这样的时候:
一条鱼拼命跃出水面
我看见它的时候它也看见了我
它再度跌进河水的声音欢快而悲伤
仿佛我在人群中发出的抱怨和感激
作者 / 张执浩
对生于内陆的人,比如我,河水可能是相对比较和人亲近的一种水体。也许池塘更亲近,但池塘是死水,而河水是流动的,让人以为它富有智慧、思想,甚至情感。海洋遥远而陌生,充满危险,超级大河如黄河长江亚马逊,也足够让人敬而远之。
只有那些流淌在你身边的河流,可以供你朝夕相处,日日勾连,或在水中嬉戏,或在岸边沉思。但即便如此,你仍然不能理解它,貌似温顺、平静、沉默,但它却总是在看着我们,看见我们所看见的,也看穿我们的生死。
河水是一面可以穿越的镜子,不仅仅照出影子,鱼儿可以跃出水面,岸上的生物也可以沉入水底。一个人不可以长时间的凝视水面,就像尼采所言:凝视深渊太久,深渊也将回以凝视。河水也是深渊的一种,它的光滑平坦,恰恰是深渊的可爱之处。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会想到安吉拉· 卡特的一篇童话,写一个老太太去寻找不死的太阳,中间遇到一条痛苦而浑浊的河流,河流不知道自己为何痛苦,希望老太太能帮她问问不死的太阳。老太太返回时告诉了它答案——你得淹死一个人,才能重新变得清澈,不仅不会再痛苦,并且会流淌得更畅快。
在张执浩的笔下,河水并没有这样恶毒的痛苦,它同样有动物凭着直觉可以感觉到的危险,但也有着看穿生死的仁慈。所以鱼儿有重新跌进河水的快乐和悲伤,而人类有在人群中发出的抱怨和感激。
荐诗 / 流马
2016/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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