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节选）

你没有如期归来
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一次爱的旅行
有时候就象抽烟那样
简单

地下室空守着你
内心的白银
水仙花在暗中灿然开放
你听凭所有的坏天气
发怒、哭喊
乞求你打开窗户

书页翻开
所有的文字四散
只留下一个数字
——我的座位号码

靠近窗户
本次列车的终点是你

作者 / 北岛
选自 / 《北岛诗选》 新世纪出版社

这是一场对峙，也是一次放行。

没有分别的时候，地下室只是地下室，水仙花只是水仙花，你的脸蛋上也只不过是鼻子眉毛眼睛和嘴巴。问候不过是往日里一贯含笑的白眼，告别也只是默契地回头然后互相嫌弃的眼神。

没有分别的时候，仅仅因为阴天而同时低落的情绪然后互不理睬。再因为开了太阳又迎面说了一声“嗨”。

没有分别的时候，公交站牌是一块遮不了太阳的铁片，天桥是一座莫名其妙的摆设，电梯是一个缓慢拥挤的笨重密闭盒，手机也不算是生活中那么必不可少的角色。

而分别的时候，潇潇洒洒，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心怀坦荡，只欠没搂着肩膀来句以后看不见你了可真爽噢。

没有关系的。
来日方长嘛。

你没有如期归来。

归期是模糊的，而等待却总是越发清晰。这时候地下室不只是地下室，水仙花不只是水仙花，你的脸上的鼻子眉毛眼睛和嘴巴也像是我心里一句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含笑的白眼，回头的眼神也居然成了一声化在空气里的叹息。所有所谓的寻常，都好像要变成了值得记忆的过往。这时候才明白世上最大的错误就是在知道终须一别的情况下，依然无动于衷。那些淡然和豁达是伪装好的逃避。未曾分离时无所聚焦的目光，恰到好处的缺席，飘忽不定的思绪，在如今，也算是通通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没有如期归来。

阴霾依然是阴霾，河流依然是河流。
白昼依然是白昼，梦境依然是梦境。

我终于等来的有所确信。
是因为没有等到你的如期归来。

荐诗 / 老汉（微信 qingbenxun）
2014/10/23

题图 / Aneta Ivano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