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来得太晚了

晚年来得太晚了
在不缺少酒的时候
已经找不到杯子，暮晚
再也没有了葡萄的颜色

十月的向日葵是昏迷的雨滴
也是燃烧的绸缎
漂浮的草帽遮盖着
隐姓埋名的风景

放大了颗粒的空间
装满黑夜的相册
生命里的怕、毛衣下的痛
风暴聚集了残余的灵魂

晚年来的太晚了
我继续遵循爱与死的预言
一如我的心早就
习惯了可耻的忧伤

作者 / 王寅
选自 /《新世纪诗典》（第二季）九州出版社

“十月的向日葵是昏迷的雨滴”，读完这一句我就昏迷了，从今年三月份一直昏迷到十月的最后一天，醒来第一件事是准备推送这首诗。幸运的是，醒来发现自己还没到晚年。

这当然不是事实。真实情况是今年三月份读到这首诗时，便打算要选在深秋的某天来推它。半年的等待，我差点忘了这件事，直到某天我路过郊外的一片田埂，看到那里站立着几棵枯萎的向日葵。有的花冠被人削去，有的还残留在杆头，金黄的花瓣早已凋谢，只剩被鸟儿啄食殆尽的残壳，像一个屈服者，哀悼者，屈膝弓背在雾霾之中。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要推这首诗的事来。

大家都迷惑于王寅诗歌的优雅与迷醉，一读就醉的那种原浆口感，让人咂摸不倦。可是，不要忘了他写的到底是什么。什么是爱与死的预言，什么是可耻的忧伤，什么是生命里的怕，毛衣下的痛。在晚年迟迟不来的漫长时间里，在厌世者选择从高处坠落之前，一定有什么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本来不想谈及今日一位诗人的坠落。死亡终归是世俗的事情，我们也终归要表达世俗的哀悼。对于不能猜度的部分，只能保持应有的礼貌，对于无力理解的部分，也只能保持适度的敬畏。也许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真的体味到“在不缺少酒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杯子”的那份哀凉。

荐诗 / 流马
2014/10/31

题图 / 昵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