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红

我站在沃尔格林小店里。此时妈妈睡着了。
小店五彩闪烁，几乎空无一人。
我的爸爸正在私人护理室里忍受病痛，
我的朋友正在医院里等待死亡。
今夜我想要的只有口红。
我要找到最纯的红色——不要珊瑚色的基调，
不要锈红或者浅褐。红就好。
无视卖家的目光，我拧开所有的管子
把每种颜色乱涂在手腕上，
直到我皮肤下面的蓝色静脉
消失在模糊一片的杠杠下面。我选了一支。
回到妈妈的公寓，一片寂静。
我在自己苍白的脸上描画出我的嘴唇。
看，它们又出现了：饱满相触，轻声作响，充满渴望。

作者 / [美国] 安雅·西尔沃
翻译 / 光诸

Just Red

I stand in Walgreens while my mother sleeps.
The store is fluorescent and almost empty.
My father is ailing in a nursing home,
my friend is dying in the hospital.
What I want tonight is lipstick.
As pure a red as I can find—no coral
undertones, no rust or fawn. Just red.
Ignoring the salespeople, I untwist tubes
and scrawl each color on my wrist,
till the blue veins beneath my skin
disappear behind smeared bars. I select one.
Back in my mother’s apartment, silence.
I limn my lips back out of my wan face.
There they are again: smacky and wanting.

ANYA SILVER
选择总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每周选择在“读睡”推荐的诗的时候都感到一种惶恐。这是因为诗的世界太大太复杂，每选择一首，就意味着抛弃其他的可能性。今天选的这首是一首非常简单的诗，被它抛在身后的“复杂性”就像大山一样堆积着，给人一种压迫感。但真心的喜欢是挡不住的，于是还是把这首诗介绍给大家。

《纯红》描述了这样一个情境：一个年轻女子，还和母亲住在一起，父亲久病住在私人看护病房，看来家庭经济条件不太好。正巧她的朋友还遭遇绝症，很快将会死在医院里。此时主人公的心理状态应当是非常糟糕的。但作者并没有描绘“糟糕”，而是描绘了她发疯一样寻找一支纯红的口红。最终她买到了这样一支口红，“在自己苍白的脸上描画出嘴唇”，“饱满相触，轻声作响，充满渴望”。或许这种描写只是主人公在困窘的情况下的顾影自怜，也或许是困窘激发了某种带有“自我放弃”性质的不健康的激情。

之所以说《纯红》这首诗简单，是因为它调用了一种最基本的写作规律，那就是要描写苦难，最好的办法是写“苦难中的些微欢愉”。红色文学在描写“劳苦大众”的生活时常用这种方式，这里就不举例了。本人在日常生活中就有很实际的观察。有一天夜里，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一边哭一边打手机。她说：“妹子啊，你不能这样啊……我对你这么好，你也应当为我考虑……你以后让我怎么过啊……”而真正让我感到恻隐之痛的不是她的哭声，而是另一个细节：她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两个苹果和一袋酸奶。

今天的诗就介绍到这里，下面跟大家说两件其他的事情。

首先是“读睡”近期有了一个新的变化，那就是值守更积极地回复读者的留言了，而且是机锋迭出，妙趣连连。因为留言和回复会不断产生，所以读者有必要经常回顾一下以前的发送，看看新的留言和回复。不止于此，我们相信我们每天推出的诗都是经得起反复阅读的。

另一件事是“读睡小店”10月17日推出的《给孩子的古诗词：讲诵版》并不附赠CD，而是附赠一个二维码，扫码可以听喜马拉雅的音频节目。这个功能是经过多将测试检验的，但是有读者反应扫码进去是别的网站。这让本人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好奇心：大工业生产的物品为什么会这么有个性，难道机器已经提前产生真正的智能了？！请发现此问题的读者将有问题的书页拍照发给我：ghostinthezoo@foxmail.com

荐诗 / 光诸（微信号：ghostinthezoo）
2016/10/24

题图 / Ruben Ire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