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静中得到爱和灰尘

题图 / Milton Avery

一间屋子

——给疏影

许多次,我惊讶于这间屋子的昏暗
如此稠密、光滑,长着羽毛。
柔软的宁静沿花壁纸蠕动。
——最后的拆迁之地,在高楼的棱角和噪音之间,
在冷漠的反光里缩小、缩小,
直到潜入深深的水底。我们喝咖啡
度过一个下午,或者让几张碟片拽到凌晨六点。
身边互相缠绕的水草
——书、音乐、靠枕和灯
——恣意生长、生长。
而阳光从斜挂的窗帘缝里射进来,只够着阳台的一半。
——漫长的黄昏还是早晨?
我们是身份不明的时间
——我们得到爱和灰尘。
当你在这里转动、抽烟、嘟嘟囔囔。
空气在你的周围,像一棵树,
无声倒下或者迎风歌唱。

2002年11月

作者 / 谢笠知
选自 / 《花台》,广西人民出版社 | 大雅诗丛

 

一个朋友曾告诉我,她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先要把香氛蜡烛点燃——惟有当熟悉的气味充满,她才真正感觉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不由想到近日读的一本《东京风格》,里面的年轻人租住在形形色色的房间,多数相当逼仄简陋——然而,随处可见随时可能倒塌的书堆,码得整整齐齐的黑胶唱片(而那甚至可能正是主人的全部家当),却令每个房间看上去都鲜活有趣。

轻,重,明,暗,满,空——我相信是主人赋予房间独特的性格。房间静默守护着一个人生活起居的所有秘密——直到闭着眼睛也能在黑暗里摸到电灯开关,想起某本书转身便能从架上某处迅速抽取——物件摆放的位置,自然呈现着内心秩序。而我们在早晨起来或黄昏将尽时在房间里会做的事情,或许便是浮生缩影。

因此,无关窗外的高楼或噪音,不可消除的环境施加的影响微不足道。它再隐秘不过,只对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有效,它是独属于主人的小宇宙。因此在这个房间里,依然存在一个主观的房间,和许多种可任意扭曲的时间——

“我们是身份不明的时间”

某些时刻,因为另一个人的加入,房间里的空气发生了奇妙的变异,如砝码累加,令诗的那一头上升:

“空气在你周围,像一棵树,

无声倒下或者迎风歌唱。”

而此刻,作为读者/缺席者的我们,似站在遥遥相对的某个窗格里,久久凝望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荐诗 / 丝绒陨
2019/07/25

 

第2325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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