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逗留在田野的边缘,只是说话

题图 / 须藤和之

题图 / 须藤和之

词语的边缘 2

我们坐在田间小路的边上说话。
最大的困境早已过去,而尸体堆积在冰川边上。
谁站在田野边上,站在高速路边上?-加里·格兰特* !
在坑边躺着一只,被铁锨铲成两半的,金龟子。
污渍的边缘已经变干。
天有点冷了,斯科特船长*的伤口从边上开始化脓。
在精疲力竭的边缘我们都只用主句说话。
从死者肮脏的袋子那儿掠夺者的指甲得到一条边儿。
我们坐在田间小路的边上,坐在田野边上,说话,说话。
在那应是词语边缘的地方,干枯的落叶从边上开始燃烧起来,词语缓慢而无际地向自己内部蜷曲:
“这些哀恸的边缘!”
这哀恸的边缘。

作者 / [奥地利] 彼得·汉德克
翻译/ 肖蕊

*加里·格兰特:美国电影演员
*斯科特船长:罗伯特·斯科特,英国极地探险家,1900年开始进行第一次南极洲探险航行,1912年3月29日在南极洲遇难。他发现并命名了爱德华七世半岛。

DER RAND DER WÖRTER 2

Wir sitzen am Rand des Feldwegs und reden.
Die größte Not ist lange vorbei, denn am Gletscherrand lagern die Leichen ab.
Wer steht am Rand des Feldes, am Rand des Highway? − Cary Grant!
Am Grubenrand liegt, vom Spaten gespalten, ein Engerling.
Der Rand des Schmutzflecks trocknet schon.
Es wird bitter kalt, und dem Captain Scott fängt die Wunde vom Rand her zu eitern an.
Am Rand der Erschöpfung reden wir alle in Hauptsätzen.
Von den schmutzigen Taschen des Toten haben die Fingernägel des Plünderers einen Rand.
Wir sitzen am Rand des Feldwegs, am Rand des Feldes, und reden, und reden.
Wo der Rand der Wörter sein sollte, fängt trockenes Laub an den Rändern zu brennen an, und die Wörter krümmen
sich unendlich langsam in sich selber:
“Diese Trauerränder!”
Dieser Rand der Trauer.

Peter Handke

2019年10月10日,瑞典学院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奥地利作家、戏剧家彼得·汉德克。授奖词中说到:“他兼具语言独创性与影响力的作品,探索了人类体验的外围和特殊性。”

当天,读睡也在第一时间推送了汉德克编剧、文德斯导演的经典电影《柏林苍穹下》中的《童年之歌》(点击阅读)。主编流马也引用了上面那句话,讨论什么是“人类体验的外围”。我很想接棒继续这个讨论,又正巧读到汉德克的这首诗,觉得这首诗本身就是个绝妙的注解——让作者本人通过他自己的诗歌说话,远远好过一知半解的我去胡乱解读。

这首诗的含义不算非常清晰,但是有一个极其明显的特点:诗中反复出现了大量的Rand(边界,边缘),每一句诗行中都有。这些边缘出现在从实体到语言,从场景到象征,从现实世界到内心世界的种种可能之处,指向不同的意涵。如同葬礼是生命的边缘,斯科特船长的航行是我们这星球上人类活动的边缘,而最终,所有的词语边缘汇合起来,指向了共同的哀恸边缘。

而不论语义的不同或共通,边缘总是模糊的,是内部与外部,熟悉与陌生的交界,是习惯的“法外之地”。因为远离了我们的日常经验,那里令人不安,却也是新的认知新的意识新的道德得以构建的地方。

至于我们这时代文学的探索,是不是也在一次次不停触及语言文字的边缘?这种触及,这种探索又能给文学,给时代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到新的疆界建立,新的边缘浮现之后,才会明晰起来吧。

荐诗 / 肖蕊
2019/11/21

​第2449夜​​第2449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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