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躺在床上,也有奔波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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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Virginia Mori

我已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哪怕一个人躺在床上
蒙着脸,也有奔波之苦

作者 / 张二棍

“我被抑郁症困住太久了,没有其他原因,大家不要多想,我当然尝试过自救啊,可是在泥潭中挣扎越陷越深,太累了,走不动了……”

9月29日晚,一位名叫@头发有点儿杵脖子 的姑娘在微博上发布这样一封告别信。她的好友看到这条微博后报警。在警方帮助下,得知她在发博当天下午三点曾在四川峨眉山坐索道上山,失去联系。国庆长假,峨眉山游人众多,加上天气恶劣,搜救很难开展,时至今日还没任何发现。

又一个深受抑郁症折磨的年轻人。

▲阿杵
▲阿杵

▲阿杵的告别信▲阿杵的告别信

 

“头发有点儿杵脖子”,她的朋友们都喜欢叫她“阿杵”。阿杵今年26岁,辽宁人,已经大学毕业四年,失联之前一直在深圳。事实上直到她失联,朋友们才知道她已经离开深圳一个多月,还以为她回到老家辽宁,但是辽宁的家人也没有见过阿杵。

在这封千字告别信中,阿杵向妈妈和朋友们告别,甚至开着小玩笑:“希望你们想起我时,不要伤心,只记得我的美貌。”截至目前,这条微博转发已2万多次。

在阿杵的微博里,除一些日常吐槽和朋友的互动之外,我们注意到她非常关心涉及女性维权的热点事件,关于婚姻和家庭暴力方面的立法:她曾关注过杭州女子失踪案、烟台性侵养女案、广州偷拍女同学案以及是否“离婚冷静期”的存废等;她还热心公益,曾为某助学行动捐款;她也追《说唱新世代》,《乘风破浪的姐姐》、《乐队的夏天》……

阿杵生长在单亲家庭,在她的微博里,虽然也有一些对妈妈的吐槽,但更多的还是对妈妈的爱:“我妈是一个为了生活和爱情都奋不顾身的勇敢女人,只是缺少了一丝运气,总是受伤,但她一直努力,也一直爱,如果真有命运这回事,我愿意把我的好运都渡给她,请命运赐给我妈妈一位良人吧,让她踏踏实实过余生,嘿嘿,少女的祈祷……”然而,她的妈妈似乎并不知道女儿抑郁症这件事。

阿杵曾在8月份点赞过张二棍这首诗:“哪怕一个人躺在床上,蒙着脸,也有奔波之苦。”还说“我只要一点点如意就可以啦。”

抑郁症患者的要求有时就是这么卑微,但即便如此,仍然难以达到。

诗人张二棍得知阿杵的事情之后,写下这样一篇文字:

 

恰恰是,我们生如秋叶

文/张二棍

“我从出生到现在,就像断了线飘向云天之外的风筝……”每一个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生与死之间悬着的,只是一个孤孤单单的个体而已。我的欢欣,你的困厄,他的酸楚,不过都是大家戴着面具,在人前人后,在某时某刻的端倪!

“端倪”,永远或者亘古,都是个耐人寻味的词。我们害怕露出端倪,我们害怕别人识得庐山,我们害怕别人一览无余,我们甚至害怕别人的关心、呵护、同情……

“头发有点杵脖子”,一个微博昵称。我不认识她。我很惭愧,认识她,是在她消失之后,是在她和我的一首诗产生过这样一点微弱的联系很久之后,是在她写下遗书之后,是在她可能再也无法感知到“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之后。是,我哭了之后!

我也不年轻了,我也历经无数次死亡。我只是觉得,死亡是一件让人可惜的事。尤其是,“头发有点杵脖子”,这样一个女孩子,太过于年轻。

那首诗,她还没有来得及真正读懂,就已经写下自己的遗书,多么遗憾!

我也有永远不懂的,我写下的这首《我已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也不过是一句近乎谶语般的败笔!

我肯定是一个快乐的人。我肯定也有无数不可逾越的鸿沟与藩篱,我肯定会在某一刻,对着一些人或事,低下头颅。但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

“头发有点杵脖子”,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真是一个年华正好的孩子。对我这个一事无成的人来说,“头发有点杵脖子”也真该劝我“自得其乐”。我总觉得,这世上,千般好和万般无奈之间,我们找到一个平衡,就足矣!

《我已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是一首短到不能再短的诗。两句而已,两句就罢了。好多人,觉得这首诗颓废,低落,丧气……

没错!它是。但我更愿意从一个反面去表现……我们在此人间,与万物格格不入,不也是一种骄傲,不也是一次历练?何况,我们每个人,如果都能其乐融融一下,都能真正的善待,真正的理解一下别人,都愿意和自己身边的万事万物万人,来一次水乳交融。

我爱这世间的一切,甚至爱着它的锋利、冷酷、残缺。甚至,我爱着死亡。我爱着那些大于死亡的东西,因为我爱着此刻这个自己——邋遢、懦弱、一事无成!

今天,我还爱着另外一个消失的自己——“头发有点杵脖子”。她是女孩,她很倔强!

2020/10/06

第2766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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