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Henn Kim

Cinque（节选）

1

仿佛依偎天边的浮云，
我在回忆你的絮语。

而你听到我的倾诉，
黑夜将变得比白昼更明亮。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大地，
像星星一样在高空趱行。

无论往昔、当下，还是今后，
都没有绝望，没有羞耻。

但是，你可以听到，我在呼唤
活生生的你，并非在梦里。

你稍微推开的那一扇屋门，
我没有力量再将它关闭。

作者 / [俄罗斯] 安娜·阿赫玛托娃
翻译 / 汪剑钊
选自 / 《记忆的声音：阿赫玛托娃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

Cinque

1

Как у облака на краю,
Вспоминаю я речь твою,

А тебе от речи моей
Стали ночи светлее дней.

Так отторгнутые от земли,
Высоко мы, как звезды, шли.

Ни отчаянья, ни стыда
Ни теперь, ни потом, ни тогда.

Но живого и наяву,
Слышишь ты, как тебя зову.

И ту дверь, что ты приоткрыл,
Мне захлопнуть не хватит сил.

Анна Андреевна.Ахматова

Cinque，是意大利语的“五”，这组诗有五节，上面的是第一节。这组诗是阿赫玛托娃写给以赛亚·伯林的。

1945年夏，以赛亚·伯林要被派往英国驻莫斯科大使馆工作几个月。临行前，在那里待过的外交官告诉伯林，在官方的招待会上遇见的人几乎都是经过挑选的官僚，他们说着重复的话，一名外国人很难在苏联与平民进行真正的接触。由此可见当时的社会氛围。

11月中下旬，伯林准备离开之前，在一家书店翻读诗集时，一位文学批评家和他搭腔，聊起天来。伯林才知道阿赫玛托娃仍然活着，由这位新认识的朋友牵线，伯林拜访了阿赫玛托娃。两人下午在书店的会面，因朋友的呼喊被打断，因为他害怕有秘密警察跟踪。晚上，伯林又到阿赫玛托娃的住处。她询问那些移居国外的老朋友的情况，又讲起自己过去的经历，后来她朗诵了自己的诗作，两人分享自己对某些作家的看法……这次拜访直到次日破晓才散去。

伯林曾如此评论这次热烈的会面：“我是第一个来自外部世界的说俄语的人，可以给她带来隔绝了很多年的世界的消息。”这应该就是诗作中的“你稍微推开的那一扇屋门 / 我没有力量再将它关闭”的所指了。

然而，这次见面让阿赫玛托娃陷入了困境。在伯林离开之后，列宁格勒就传出了谣言，说有外国的特使劝阿赫玛托娃移民。这可能也成了苏联官方强烈指责阿赫玛托娃的一部分原因，而她的儿子在会面后不久又遭到了逮捕。

当然，即便没有以上的历史背景，依然不妨碍我们去阅读这首诗作。毫不知情地读来也能感受到，这首诗是在分别之后怀想之前的一段相逢/相伴时光。那场相遇会让黑夜比白昼更明亮，会让人觉得自己在星空漫步，所以在离别后才会让人久久怀念，难以承受那扇被打开的门再次被关上。

我相信，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过这样的相遇吧：一扇门打开了，又关闭了，然后这扇门就留在了记忆深处。

荐诗 / 冬至​
2020/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