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跳的兄弟,在停止了这边的大海之后,仍然要滴答

配图 / Jon Sanchez

北波罗的海 

 

当一场暴风雪把海港搅成粉末,当嘎吱作响的松树
在空中留下比雪撬的钢滑板更深的印痕,
何种程度的蓝可以被一只眼睛获得?从谨慎的
风度中可以长出什么手势语?
跌出视野以外,外部世界
劫持一张面孔作人质:苍白、平凡、被雪困住。
因此一只软体动物把磷光留在海底,
也因此寂静吸收所有的声速。
因此一根火柴足以令一个火炉通红;
因此一个落地大摆钟,这心跳的兄弟,
在停止了这边的大海之后,仍然要滴答,证明
另一边的时间。

1975

作者 / [美国] 约瑟夫·布罗茨基
翻译 / 黄灿然

 
如果你对流亡文学有所关注的话,那么有几个名字你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过的,米沃什、纳博科夫、布罗茨基。其中后两者都是曾经的俄罗斯人(俄国人),这个民族一直以来都不缺少文学的良心,不管在沙皇统治的时候还是苏联统治的时候。布罗茨基也是一位。

第一次阅读布罗茨基的时候,我就被吸引了。正如这首诗所体现的,节制、冰冷、充满想象力、富含哲学性,但,又隐藏着抒情。这是一首灰色的诗,有些像特朗斯特罗姆带给我的感觉,但更沉痛。联想到布罗茨基在苏联的命运,我们不难想象,为何布罗茨基发问:何种程度上的蓝可以被一只眼睛获得。

自然本该是最具有震慑人心的美的,海蓝本应是最浪漫的颜色,但生活就是这样,总会有暴风雪把树枝切成几段。这首诗并不是那么好懂,这也逼的我必须一次次思考。诗是一个窄门,但从一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到更为宽广的事物。

在现代诗中,语言的强度和容量都已经大大增强,读诗是一件费脑子的事情。我之所以选这首,是因为句子与句子所营造的氛围,以及其中完整的逻辑。虽然不清楚谁是人质,也不清楚为何软体动物要把磷光留在海底,但我猜,这其中蕴含着某种对于极权的影射,人人谨小慎微的时候,没有萤火虫愿意发光,谁都有可能成为人质。

这时候,寂静令人觉得恐怖,骨头断裂的声音都是清晰的。

但事情是不是总是可以用相反的角度来看待?越是在阴暗的环境下,光亮愈显顽强。可能,在一片沉默的北波罗的海,一只小鱼都可以弄出大的声浪,而人生的钟摆不会只在一片海上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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