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眼镜,而非眼睛;
信任楼梯,而绝非一级台阶;
信任翅膀,而非鸟,
并且只信任你自己,你自己,你自己。
信任卑鄙,而非卑鄙者;
信任酒杯,但绝非酒;
信任尸体,而非人,
并且只信任你自己,你自己,你自己。
信任多数,而非单一;
信任河床,而断非河流;
信任裤子,而非腿,
并且只信任你自己,你自己,你自己。
信任窗户,而非门;
信任母亲,但非那九个月;
信任运气,而非金骰子,
并且只信任你自己,你自己,你自己。
作者 / [秘鲁] 塞萨尔·巴列霍
翻译 / 陈黎
二十世纪以来的人类特别喜欢讲大词:某某主义、某某阶级、某国家、某民族……流亡诗人巴列霍反讽地表现了“大词”总是偏见,而大词的厉害之处还在于,它会成为“你自己”。
首先,大词会成为一副“有色眼镜”,一旦“信任眼镜,而非眼睛”,那么一个人看到的世界就被这副“眼镜”劫持。
大词看大局,看见楼梯而看不见台阶;看见“飞”这一功能,但无所谓是不是鸟;看见卑鄙,但是对实际的卑鄙者熟视无睹;看见形式,但是看不见内容,于是只有酒杯没有酒,只关注人的样子,丢了“人”所应有的内容,只剩下行尸走肉而已。
被大词劫持的人“信任窗户,而非门”,因为已经走不出自己的小世界,透过特定视角的窗户,却觉得自己和一个超大的共同体连接。
到了劫持的极致,脑子里有“母亲”这个大词,却完全忘记真实的联结,如同每个人都忘了子宫里的“九个月”,于是比母亲更“母亲”的一些东西出现了——在某个时代,一些母亲只是在家里发点牢骚,却被儿女举报为“反某某(大词)”,被儿女送上大词主宰的批斗场。
翻开小学课本你会发现,我们最早学的就是大词,在“眼睛”刚开始发育的时候“眼镜”就植入了,它成为“原初”,成为“眼睛”本身。
人类这种动物就是需要大词来构造“存在之家”,来形成共同体,但不应该被劫持,不应该一根筋,不应该被词语茧房困死,更不应该代表某个大词去消灭谁。
要有分辨“眼镜”与“眼睛”的能力,要能解开大词又能重新系上——诗歌在这方面可以帮助我们,好诗总是重新定义词语,丰富词语的意义,让一个词变得陌生、变得具体,把镜片从眼球的玻璃体中剥离——
看见你自己就是一个黄金的骰子,不需要滚出什么点数去对应虚构的运气。
荐诗 / 吴可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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