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命之间,一场樱花人生

配图 / 歌川广重

松尾芭蕉俳句选

 

秋风狂吹芭蕉叶,
一夜忙听
漏雨敲盆罐

 

雪珠声声入耳——
一如古柏
我身依然故我

荒野曝尸
寸心明,寒风
刺身依然行!

廿年异地重逢
两命之间
一场樱花人生

 

断我蝴蝶之翼如
断袖,作你
白罂粟花祭彩旗

 

寒夜冰裂
水瓮,声声
碎我眠……

 

来访,君不在:
连探头迎我的梅花
也开在邻家墙上

 

月亮匆匆露脸——
树梢上
叶片仍紧抱着雨水

梅花啊,在他们
掘泥炭的山上
散发你的香味吧

 

万般往事
涌现——啊,随
眼前樱花

 

棣棠花散落,
一瓣又一瓣——
瀑布声响……

 

秋深后,蝴蝶
也来尝菊露
延寿……

 

鹤鸣声厉——
划破
芭蕉叶……

 

旅人驿动的
心——无法固定于
一处的被炉

 

且将芭蕉叶
悬新柱,聊添
草庵月夜趣

 

屋漏偏逢
春雨——沿蜂巢渗落如
蜂蜜点滴

 

人间此世行旅:
如在一小块
田地来回耕耙

 

今秋,何故
自觉老甚——
飘飘鸟入云……


作者 / [日本] 松尾芭蕉
翻译 / 陈黎、张芬龄
选自/ 《但愿呼我的名为旅人:松尾芭蕉俳句300》,雅众文化

 
松尾芭蕉出生于1644年,在中国刚好是明朝灭亡清朝入关那一年,距今正好380年,去世的时间是1694年11月28日,距今也是个整数,330年,今天就是他的330周年忌辰。

芭蕉和杜甫有几分相似,一个被称为“俳圣”,一个被称为“诗圣”,都是开辟了一代诗风并使之成熟且集大成的人物,对后世影响深远。中国每朝每代都有以杜甫为宗的写作者,而芭蕉在世时就已经门徒众多,徒子徒孙绵延不绝。

他们在对前代诗人的吸收和对诗歌的改造上也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将自己的生命经验,人生感慨,艰难苦恨都熔铸到一行诗句里去,即便是纯然的观照与描写,比如景物诗,山水诗等,都能让人感受到诗人眼睛里的温度,而在对诗歌的形式和风格的改造上,从纯粹典雅清正的路子上大胆开拓,加入了俚俗与诙谐,大胆采用民间口语与方言的语料,从而也为诗歌注入真正的生命和生活的质感。

王国维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俳句到芭蕉也未尝不是如此,都是命运的淬炼,境遇的造就使然。如今再读芭蕉的诗,常常有“心领神会”,“恨不相逢”之感,而和十年前“亦不尽然”的感受很不相同,这也必然是阅历了一番风霜之后,才有的体会。

“荒野曝尸寸心明,寒风刺身依然行!”似乎是青年时代的作品,颇有一股青春热血,百折不回的气概。在通往理想的道路上,有那么多人失败,暴尸荒野,但诗人仍然抱着“九死犹未悔”的坚决向着寒风刺身行进。

而“人间此世行旅:如在一小块田地来回耕耙”,则又突然生出一种幻灭的心迹,人生的徒劳逼仄和无意义之感,呼之欲出;以及“来访,君不在:连探头迎我的梅花也开在邻家墙上”,物是人非之感,似乎受了唐人崔护“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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