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一生终将被意义所惑

那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穿着黑色的斗篷
风帽下暗昧不清的脸
坐在一个幽暗的角落
当他看我时，我不能分辨阴森的陋巷与辉煌的市场
只能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伸进面前的口袋，那里有物蠕蠕而动
然后抽出一团水晶般的空气

“这么好的货色，你有什么可以交换？”
“我疼痛的肌肉，和每一个流血的伤口。”
“女人，还有这个，
滚烫的石头，清凉的水。”
“我洁白的皮肤，还有上面所有因为好奇而跳动的毛孔。”
“再来看这些分子，无序中建立的有序。”
“我的睡眠，我平安的夜里均匀的呼吸。”
“还有这些，它们有点儿贵，
死亡的消退，永恒的持续。”
“把我曾经有过的欢笑拿去，我荣光的骄傲，哪怕它们再也不被记起……”

啊，他的袋子似乎永远不会变空
我热切地忘记了焦虑，生怕
终究有一样什么，是我付上所有也买不起。

作者 / 肖蕊

心情好，买买买！心情不好，买买买！

出售与购买，是我们今日最通用的大法真言，它轻松地唤起周遭事物的共鸣，令世界围绕其运转。它会在什么地方失效吗？这首诗便用浮士德遇上靡菲斯特式的对话探讨逼近了这一问题。

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诗的标题还是透露了原因，“意义”对生命造成困惑。生命的意义、劳苦的意义、知识的意义、死亡的意义、永恒的意义……在黑衣人那里，意义层面上的交易都是可以完成的，而且充满着诱惑，促进交易的完成。

直到那个担心出现，“付上所有也买不起”的东西如果从袋子中拿出来，会怎样？大法真言不再有效，一切摆脱困惑，都要在忘掉意义的层面来进行。

荐诗 / 范致行
2015/05/10

题图 / Slave Market in Rome, Jean-Leon Gerome, 18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