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中注定在年少之时
常去这荒芜世界的一隅，
现在我依然爱那个地方——
如此可爱是那湖的凄凉，
凄凉的湖，湖畔黑岩嶙峋，
湖边还有苍松高耸入云。

可是当黑暗撒开夜幕
将湖与世界一同罩住，
当神秘的风在我耳边
悄声诉说着蜜语甜言——
这时——哦，这时我会醒悟，
会意识到那孤湖的恐怖。

可那种恐怖并不吓人，
不过是一阵发抖的高兴——
一种感情，即便用满山宝石
也不能诱惑我下出定义——
爱也不能——纵然那爱是你的。

死亡就在那有毒的涟漪里，
在它的深渊，有一块坟地
适合于他，他能从那墓堆
为他孤独的想象带来安慰——
他寂寞的灵魂能够去改变，
把凄凉的湖变成伊甸乐园。

作者/ [美国] 爱伦·坡
翻译 / 曹明伦

爱伦·坡真是一位天生的诗人，这首诗他写于十八岁。

独特又强烈的审美倾向，被湖映照了出来。湖是孤独的、冷寂的，伴着黑暗中的冷风，但诗人看到凄凉的湖是可爱，听到黑暗中的风是甜言蜜语。一汪孤湖，让他感到天然的亲近，湖的恐怖，将他引向一种美（就让我暂时浅薄地称之为美吧），他在这样的美的体验里战栗，也深知这样的美无法定义。能说出的，能触到的，都是假的。

在写这首诗时，诗人已经意识到这种美是自身的归宿，是一种原始的经验和欲望的召唤。梦魇般的魔力，滋养着想象，成为此生快乐所寄。

一首诗之所以成诗，决不是因为精致的语言，而是因为它说出了些什么，而被说出的这些什么，又决不是可以说得清白的东西。爱伦·坡的这首诗里既有这个东西，又明示了这个道理。

荐诗 / 金腔鱼
2013/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