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能说出

如果人能说出他爱的，
如果人能把他的爱举上天，
像光芒里的一片云；
如果就像坍塌的墙壁，
只为致敬其中矗立的真理，
他也能让自己的身体坍塌，只留下他的爱的真理，
关于他自己的真理，
不叫荣耀，财富或野心
而是爱或欲望，
我就是那个想象中的人；
那个用舌头，眼睛和双手
在人前宣告被忽视的真理的人，
他的真爱的真理。

我不认识自由只知道囚于某人的自由
那个人的名字我一听到就颤抖；
那个人让我忘记这卑微的存在，
让我的白天黑夜都随他所愿，
我的身体灵魂漂在他的身体灵魂里，
就像浮木任由海浪吞没托起
自由地，爱的自由，
唯一激我兴奋的自由，
唯一我为之死的自由。

你证明我的存在：
如果我不认识你，我没活过；
如果至死不认识你，我没死，因为我没活过。

作者 / [西班牙] 塞尔努达
翻译 / 汪天艾

SI EL HOMBRE PUDIERA DECIR

Si el hombre pudiera decir lo que ama,
Si el hombre pudiera levantar su amor por el cielo
Como una nube en la luz;
Si como muros que se derrumban,
Para saludar la verdad erguida en medio,
Pudiera derrumbar su cuerpo, dejando sólo la verdad de su amor,
La verdad de sí mismo,
Que no se llama gloria, fortuna o ambición,
Sino amor o deseo,
Yo sería aquel que imaginaba;
Aquel que con su lengua, sus ojos y sus manos
Proclama ante los hombres la verdad ignorada,
La verdad de su amor verdadero.

Libertad no conozco sino la libertad de estar preso en alguien
Cuyo nombre no puedo oir sin escalofrío;
Alguien por quien me olvido de esta existencia mezquina,
Por quien el día y la noche son para mí lo que quiera,
Y mi cuerpo y espíritu flotan en su cuerpo y espíritu
Como le?os perdidos que el mar anega o levanta
Libremente, con la libertad del amor,
La única libertad que me exalta,
La única libertad porque muero.

Tú justificas mi existencia:
Si no te conozco, no he vivido;
Si muero sin conocerte, no muero, porque no he vivido.

Luis Cernuda

这首诗是我读过的第一首塞尔努达（Luis Cernuda）的诗，也是翻译过的第一首。后来陆陆续续修改多次，虽然怎么都达不到原文的震撼，却总是割舍不下地要一遍遍来改。

爱是甘愿被一个人囚禁的自由，唯一的自由，所有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一个人存在的意义，竟是靠另一个人的出现来证明，这一生都仿佛从看见他的第一眼才算开始。

如果我不认识你，我没活过；
如果至死不认识你，我没死，因为我没活过。

——原来，那是一场死局，余生不论长短，有一个人，无人能及。

荐诗 / 汪天艾
2012年1月20日

如今再看这首诗，觉得「说不出的」倒不是因为「不敢说出口的爱」那么简单。他的重点从来不在同性异性的问题上，只是单单拿「爱的真理」出来，就已经是说出口就会被伤害的吧。

汪天艾
2013年11月05日


这首诗还有两首后续的诗，一并放在这里，像是一个完整的弧。

  有些身体像花

有些身体像花，
有些像匕首，
有些像水流；
但是所有这些，早晚
会变成灼痕在别人的身体里加深，
被火焰从石头变成人。

只是人总是向所有方向乱撞，
恣意梦想，与风竞相，
直到有天灼痕消失，
他们变回任谁路上的石头。

我，不是石头，而是路，
那些赤裸的脚走过的路，
我因爱而死为他们所有人；
给出我的身体让他们踩，
即使这路会带他们去追逐野心或者云，
而没有人明白
什么野心或者云
都值不上全然交托的爱。



  自由你认识自由

自由你认识自由
自由你不认识自由
自由是欲望
自由是被囚禁。

囚禁在别的身体不是我自己
在一双臂膀一张嘴
死亡用那张嘴
慢慢喝光我们的生命。

自由是死亡
死亡是生在别的精魂
一种精魂一个男人是欲望
那欲望是爱为了得到自由。

自由自由
自由是遗忘
在别的身体是遗忘
自由是爱。

放我自由否则我死。



今天也是塞尔努达逝世五十周年，特别喜爱并一直在研究他的汪天艾在北大民主楼操办了一次读诗会活动，纪念这位被公认为20世纪西班牙最伟大诗人之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