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陈琳墓

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
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独怜君。
石麟埋没藏春草，铜雀荒凉对暮云。
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

作者 / [唐] 温庭筠

古代文人学而优则仕，仕不达则独善其身，诗酒田园之际不忘怀古悼今，借他人杯酒，浇胸中块垒。“诗穷而后工”，也不知到底是诗人天性浪漫导致仕途坎坷，还是因仕途坎坷才激扬文字，总之中国古诗中最不缺的就这个类型。温庭筠这首《过陈琳墓》不算巅峰之作，但也极有代表性：自负、自哀、自怜、自恋、自伤、自赏。

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因作《为袁绍檄豫州文》讨伐曹操而名垂青史，后被曹操收至麾下，很受重用。而温庭筠虽然在今天被尊为“花间词”鼻祖，但生前其实很不得意，进士考了一次又一次，都没上榜。所以在这首诗最后要赌气说“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

反观英文诗歌，至少在我有限的阅读里，从未见过此类自伤身世之作。英国作家D.H.劳伦斯甚至在一首诗里这样写道：“我从未见过野生动物自哀自怜，/ 小鸟冻僵了从树枝上掉下来，/ 至死也不会自怨自艾。”（”I never saw a wild thing sorry for itself. / A small bird will drop frozen dead from a bough without / ever having felt sorry for itself.”）

小鸟都如此干脆，人还不能更阔达一些吗？从屈原到李白到陆游，多少才华与智慧挥霍在报国无门的愤懑中，也许都因出厂设置里的一个“忠”字：看不到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因而只能将政治抱负和家国理想寄托在唯一的君主身上，入则为官，出则作诗。

所以更要珍惜和维护眼下这个日益开放多元的世界。

荐诗 / 唐晓丽
2016/12/07

题图 / Aleksey Savras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