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花,我的生活,这植物
突然开起来。
多年的平淡,幽暗阳光,
就全部被照亮。
一些寂寞的箱子,欢乐的匣子
打开。
我身体所有的家什打开。
都跟着风,波浪一样的风。
涌到河面上。
这花,这植物,
就让我听到时间,一秒一秒的
香气
还有比时间远的吗,还有比花好看的吗?
我拥有着这两样,
自由,高兴,宽阔心胸,感到无限的远。
我就拥有着这两样,看上去很简单。
作者 / 柴安平
像我这种户外老虎室内猫,是不适合待在家里看花想时间的。
家居时,我跟世界之间仿佛隔了层幔子,久而久之,连幽暗和明亮都分辨不清。比如前些日子,仙人掌“啪”地开出两朵硕大的白花,也只照亮了夜,我内心的那股潜流依旧无风。
那天在十里锒铛,骤雨把我们拆得七零八落,我的路就走得清寂,花却依然开得热闹。柿子的黄白色花瓣肥厚得像是打过蜡,据说它们花多果少,这就像那些活得漫不经心的人,处处抖落花瓣,倏忽间又飘然远去。八角枫的花呢,躺在地上的都委屈地蜷着,好像扭成一团的章鱼触须,颜色却金黄得纯粹;垂在树上的略似简易的中国结,银白的苞片柔和地弯卷着,乳黄的花药钟舌般伸展着——曲与直,藏与露,结合得极为自然。
络石藤轻巧地攀上高枝,把自己开放成一条又长又盛的洁白花瀑,花香便是淙淙的流水声。栀子花和络石一样,也像风车的叶片,似乎没有风也能旋转起来,但比络石多了一片花瓣,开得却更伶仃,时常只有一朵,洁白的花瓣末端还几近透明,是被雨水侵蚀的吧。而被时间侵蚀的我,却不能活得这么透。
野桐还是毛茸茸的,躲到初夏的浓绿里,隐隐露出一穗,好像在密林中被追逐的狐狸乍现的尾巴。在真际寺,东南景天堂而皇之地铺满屋顶,不再是谁的点缀,而荫庇着底下走过的人。一只很毛很毛的毛毛虫在石阶上蠕动,就像树上掉落的黄绿色穗状花序。在它的梦里,它就是一朵毛茸茸胖乎乎的花吧?
“还有比时间远的吗?/还有比花好看的吗?/我拥有着这两样,/自由、高兴、宽阔心胸,感到无限的远。”
“啪”地一下,我就想起这首诗来。
有时我们的心就像群山之上的晴空,宽大且空白,而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来,就适时地填补了其间的空缺。那不是例外,几乎每次山行,花朵都如被磁铁吸附的铁屑一样热烈地涌过来,而我的感官日渐如虱子般尖细而盲目,随意叮紧了随处的时光。我的骨节里也有植物拔节的声响和芬芳,我的血液也宽广得可以升起一片云、腾起一条龙、开出一朵花……
是的,我愿意开放自己,给这个良莠不齐的世界。“我身体所有的家什打开”,尤其在山间的形色之中。
荐诗 / 匙河
2018/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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