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十一醉忆元九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作者 / [唐] 白居易

梁州梦

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

作者 / [唐] 元稹

有一天，白居易和李杓直、胞弟白行简一起去曲江和慈恩寺游玩，「遍历僧院，淹留移时」，天色已晚，便去往李杓直家中饮酒，「甚欢畅」，欢乐之中，白居易却忽然停饮，许久以后，说，「我想到微之（元稹）啊，他应当已经到达梁州了。」

此时是元和四年，元稹为监察御史，奉命去剑外公干，计算路途，大约已经走到梁州，白居易感慨以后，心下一动，便留诗一首，诗曰：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白居易《同李十一醉忆元九》

挂念老友、揣度其行程，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思情甚浓罢了。奇的是梁州的元稹当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与李杓直、白居易同游曲江、慈恩寺，等到游玩结束将要回转之际，梦中人一声呼唤，安排离去的马匹，元稹便忽然梦醒，原来这声呼唤来自汉川驿的邮吏，正在传呼报晓。元稹感念非常，也挥笔写诗一首，诗曰：

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
——元稹《梁州梦》
（作者题注：是夜宿汉川驿，梦与杓直、乐天同游曲江，兼入慈恩寺诸院。倏然而寤，则递乘及阶，邮吏已传呼报晓矣。）

元稹对长安城中之事全不知晓，只是把此诗寄给白居易，十数日后，白氏收到此诗，惊呼不已：两诗用韵相同，人物相当，叙事呼应，书写同时，元稹在梁州所梦便是白居易在长安之事，白居易在长安之心动，便是元稹在梁州所感应。便是这两首语气平淡却颇为令人感慨的诗：

同李十一醉忆元九/白居易
你我同醉锦绣花开，破解春愁，
微趁醉意折断花枝，当做酒筹。
忽然忆起故人，已往天际而去，
细细算起行程，今日应到梁州。

梁州梦/元稹

梦中我与诸君同行，曲江水头，
又乘兴同访慈恩院，通院而游。
亭吏呼唤下人，安排离鞍去马，
此时忽然惊醒，原来身在梁州。
（陈可抒译）

白居易因相思而动心，元稹因白居易心动而有梦，梦见与白居易同历诸般场景。白行简亲历此事，感叹非常，便撰文一篇，名为《三梦记》，详记此事。

可抒叹曰：彼此同心，便有冥冥感应，山高水远，亦有神明相牵。只是心动之后，行动便又如何？感叹造化，怎比得上一晌贪欢？可恨那白君行简，为什么不撰写一篇《天地元白交欢大乐赋》呢？

荐诗 / 陈可抒
2018/11/30

题图 / 田渕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