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Anka Zhuravleva

祈祷

基督和上帝啊！我渴望奇迹
此时，现在，一天之始！
啊，请让我立刻死去，
我的整个生命宛如一本书。

睿智的你不会严厉地说：
“忍耐吧，期限尚未来临。”
你赐予了我——太多太多！
我依然渴望一切珍贵之物。

我企盼一切：拥有吉普赛人的灵魂
唱着歌去劫掠钱财，
我在管乐声中为所有人痛苦
如女骑士一样投入战斗；

我在黑色的塔楼上占卜星星
我带着孩子们前进，穿过暗影……
为了使昨日之日成为传奇，
为了使每一天都疯狂不已！

我喜欢十字架、绸缎与头盔，
我的灵魂瞬息万变……
你给了我一个比童话更美妙的童年
赐予我死亡吧——在我的十七岁！

作者 / [俄罗斯]马丽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
翻译 / 张政硕

Молитва

Христос и Бог! Я жажду чуда
Теперь, сейчас, в начале дня!
О, дай мне умереть, покуда
Вся жизнь как книга для меня.

Ты мудрый, Ты не скажешь строго:
— «Терпи, еще не кончен срок».
Ты сам мне подал — слишком много!
Я жажду сразу — всех дорог!

Всего хочу: с душой цыгана
Идти под песни на разбой,
За всех страдать под звук органа
и амазонкой мчаться в бой;

Гадать по звездам в черной башне,
Вести детей вперед, сквозь тень…
Чтоб был легендой — день вчерашний,
Чтоб был безумьем — каждый день!

Люблю и крест, и шелк, и каски,
Моя душа мгновений след…
Ты дал мне детство — лучше сказки
И дай мне смерть — в семнадцать лет!

Марина Ивановна Цветаева

茨维塔耶娃在俄国诗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诗人于童年开始诗歌创作生涯，年少成名。十七岁时，茨娃写下了这首《祈祷》，宣告了一个年轻且才华横溢的少女诗人的横空出世。在这首诗里，少女茨娃在灿烂的生命完全绽放之前，对上帝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要求：“请让我立刻死去！”

茨娃有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为此她十分感谢上帝。成年后她意识到未来的路只能依靠自己，在文学的奇妙影响之下，茨娃无从设想灰色单调的日常生活，她的灵魂渴望通晓世间的一切（“我依然渴望一切珍贵之物）。在此处，茨娃做出最主动的选择，她想“唱着歌去劫掠钱财”，“ 如女骑士一样投入战斗”，“每一天都疯狂不已。”

茨娃的灵魂渴望将这些梦想实现，而冰冷的理性战胜了所有的愿望。茨娃明白了，现实生活离童话故事很远。或许许多有才华的人能收到远见的馈赠；或许茨娃已经在她的少女时代预见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艰难曲折的命运在未来等待着她。而在花季年华——诗人的这一十字路口，在精神与物质力量皆兴盛的时候，她宁愿饮下一粒子弹，而不是被动地等待衰老，等待真正的痛苦开始发作。

希望上帝在她十七岁时赐予她死亡，当然，上帝违背了茨娃的意愿。无论多么艰难，每个人都应背负他的十字架直至最后。或许当我们知晓茨娃的颠沛流离后，不得不同意，满足茨娃在十七岁死去的需求最好的选择。这矛盾折磨了她一生，她却无从找到解脱的方式，最终只能用更极端的自杀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荐诗 / 张政硕
2019/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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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首诗带给我们一个少女感爆棚的茨娃。在一般读者心目中，茨娃被展示更多的可能是她艰难的一面；而对于一个少女的茨娃，我们往往会选择性陌生，甚至想不到她也曾经少女。而实际上，茨娃的少女时期相当酷炫，是典型的俄罗斯暴裂少女，曾经为了爱一个男人不得而拿着手枪去剧院自杀，幸亏枪膛里是一颗哑弹。今天这首诗带给我们的就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少女版茨娃。

在这首诗里，没有痛苦，没有迫害，而只有一个十七岁少女不可遏制的生命激情。你看她要在十七岁干什么？她渴望奇迹，渴望拥有一切珍贵之物，渴望拥有吉卜赛人的灵魂，唱着歌去打家劫舍，要扮演女骑士去拯救世界，每一天都疯狂不已。生命感爆棚，十七岁的躁动，不得不让人叹服青春多么迷人，仿佛一切皆可征服，一切不在话下。上帝对人曾经何其慷慨！

恰恰是在生命激情无比旺盛的十七岁，容易想到死亡。对青春而言，死亡是迷人的，甚至死亡是对生命力的至高赞美。茨娃向上帝请求死去，恰恰是对这种过剩生命力的迷狂。不由得让人想起日本少女的樱花之死，正是因为生命太美，生命太值得热爱，所以更渴望那样一种绚烂之死。

“你给了我一个比童话更美妙的童年，赐予我死亡吧——在我的十七岁！”时间定格在这一句。当我们由此想到茨娃以后的岁月，所经历的一个又一个至暗时刻，以及那最终的死亡来临，就会知道，上帝的真正意图。

但这十七岁的馈赠，这“每天都疯狂不已”的青春，仍旧让人不得不赞叹，而世间有多少人并没有真正年轻过！

荐诗 / 流马​
2019/10/12

第2408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