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Jarek Puczel
这是一个盲人影院,
那边也是个盲人影院。
银幕上长满了潮湿的耳朵,
听黑蚁王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孩子,九岁时失明,
常年生活在盲人影院。
从早到晚听着那些电影,
听不懂地方靠想象来补充。
他想象自己学会了弹琴,
学会了唱歌,还能写诗。
背着吉他走遍了四方,
在街头卖艺,在酒吧弹唱。
他去了上海苏州杭州
南京长沙还有昆明,
腾格里的沙漠阿拉善的戈壁
那曲草原和拉萨圣城。
他爱过一个姑娘,但姑娘不爱他,
他恨过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恨他。
他整夜整夜的喝酒,朗诵着《嚎叫》:
“我看到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
他想着上帝到底存在不存在,
他想着鲁迅与中国人的惰性。
他越来越茫然,越来越不知所终,
找不到个出路要绝望发疯。
他最后还是回到了盲人影院,
坐在老位子上听那些电影。
四面八方的座椅翻涌,
好像潮水淹没了天空。
作者 / 周云蓬
周云蓬在“香港国际诗歌之夜”环游巴士上朗读
最近一次见到老周,是在刚刚结束的2019“香港国际诗歌之夜”。活动第一天上午,诗人们乘坐“叮叮车”环游香港岛,在“叮叮车”上朗诵诗歌。老周朗诵了两首诗,一首是他那首《不会说话的爱情》(读睡2018年1月12日曾推送过,可点击收听),一首是北岛的《我不相信》。诗人们坐在叮叮车二层,左右两边高楼的店招几乎触手可及。不同语言的朗读飘散于沿途,偶尔会引起路人的抬头、驻足。
环游朗诵结束后,诗人们换大巴去骆克道吃饭。在湾仔地铁站下车后,不知不觉走散了。我所在的诗人小队下意识地跟随地铁人流走上步行廊道,于是上演了一出短暂而紧张的“迷失湾仔”戏剧。就算有导航软件,就算知道准确目的地,因为对香港路网的陌生,仍然无法找回正确的路线。正当大家都无计可施而备感无助时(尤其六十多岁的日本诗人四元康祐先生,还提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抬头看到马路对面走来的周云蓬。他正在从我们要去的方向走回来。原来老周也迷路了,不过他好像应该笃定地知道了应该怎么走。几个诗人最终在这位盲诗人的带领下找到目的地,算是本次活动中最富寓言效果的一段奇遇。
《盲人影院》是老周早年的作品,称得上是代表作之一,所以在2019“香港国际诗歌之夜”的最后一天,老周的朗诵时间里,他首先就读了这首诗。在这首诗里,老周很巧妙地将个人背景、漫游历程、阅读视野以及关乎个人与社会等议题的思考巧妙糅合在一起,富有时间的广度和思考的纵深,且具有浓郁的超现实色彩。尤其他将金斯堡《嚎叫》中的名句”我看到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与个人因“找不到出路要绝望发疯”巧妙的对应,隐喻着一个时代的症候。
“盲人影院”是一个绝妙的隐喻。这首诗可以看做老周的一个精神自传,但又不仅仅属于他个人,很可能这是一代人的精神自传。我们也许和老周一样,也生活在一个“盲人影院”里。这首歌从推出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有多少人是在这样一个“盲人影院”的梦中长大成人,借助一个盲人的眼睛,认清更多的真实和真相?
荐诗 / 流马
2019/12/01
第2458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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