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Gary Bunt

作品第16号

雪来了  门躲着
一切都很温暖
有一些事要静静地想想
一些和过去和将来的事情
现在也没有一封回信
邮递员是个绿色的男人
他送报纸送彩色画报
我给过他许多邮票许多信封
现在也没一封回信
这是一个结婚的年头
许多人收到过红纸的请柬
也许我应该结婚了
像朋友们一样
去旅行  在春天的北方
在一首五十行的诗里
我歌唱过那里的白杨
有些甜蜜  有些辛酸  有些茫然
从前我在工厂的时候
喜欢和小雷一起看电影
记不得是哪一幕  我哭过
隔壁的女人回家了
她轻轻地钻进被窝
像一只温柔的母猫 (我猜)
雪一样轻的叹息
雪一样厚的墙壁
她的丈夫是个炮兵
今年夏天在二楼  我见过他们
雪睡了  夜有一个白色的枕头
寒风吹亮了月光
十二月默默地站在街上
有些甜蜜  有些辛酸  有些茫然

作者 / 于坚

冬至日，还是应该下点雪才好。没有雪，也不错。

在一年中最长的夜里，适合静静地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人。

想那些还没有收到的信，那些还没有归来的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有些人离开了就永远离开了。有些事将要发生但可能与自己无关，有些人在路上，可能永远在路上。

在散漫无边的思绪中，突然白居易那首《邯郸冬至夜思家》就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出门在外的人，在今夜的驿站里，还在想着家里人是否此刻正在谈论着自己。又想起纳兰性德《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又想到卡尔维诺名篇《寒冬夜行人》里，那个消失在小说开头的夜行人：

故事发生在某火车站上。一辆火车头喷着白烟，蒸汽机活塞发出的声响掩盖了你打开书本的声音，一股白色的蒸汽部分遮盖了小说的第一章第一段。火车站的气味中夹杂着一股小吃部的气味。有人站在小吃部结满水汽的玻璃门窗内向外观看，玻璃门打开了，小卖部内外都雾气腾腾的，就像近视眼或被煤灰眯了眼睛的人看外界时的情景。这本小说的文字模糊，就像旧时火车上的玻璃窗户结满了水汽一样，雾气罩住了书页。这是个冬雨淅沥的夜晚，主人公走进小吃部，脱下潮湿的外衣，一股水汽顷刻裹住他的身躯。车站上传来一声长鸣，火车在雨水中闪烁着寒光的铁轨尽头消逝了。

荐诗 / 流马
2019/12/22

第2479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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