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恋人走了,一颗星坠入深海

题图 / Holly Warburton

题图 / Holly Warburton

隐喻

她的恋人走了
一颗星坠入深海
身体如一杯杯啜饮后空置的酒杯
她靠在小酒馆破败的墙上
想起多年前,在南方
那个莹绿色的雨夜

雨点如鼓点
关于离别,她有一套体面的哲学
她研究它们的时候
尊贵似忧伤的女王

她抬头,和一个神秘的摄像头
对视
离人的眼睛
悬置在她的头上
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抹平
他们之间的日夜
就像她撕下旧日历
随意却必须,没有痛痒

后来,她靠阅读卡夫卡矫正时钟上的日期
她没能写出卡夫卡幽灵般的情书
多年后,她明白
摄像头才是时代的隐喻

作者 / 李晓愚
选自 / 《到你的房间看月亮》,广西师大出版社

“摄像头才是时代的隐喻。”

我们已经生活在摄像头控制的时代,一举一动都被摄像头注视着。有人说,这让我们更安全,如果摄像头不突然损坏或被清空记录的话,我们半夜走在荒僻的小巷都不会害怕。

可是,在摄像头的注视下,我们好像也不得不重视一下“体面”问题。有谁愿意在抠鼻屎的时候被摄像头目不转睛地瞪着呢?就连恋人之间的街头拥抱、热吻都要警惕地张望一下,好像做了什么坏事。那么分手呢?分手恐怕也要更讲究体面一点吧,“尊贵似忧伤的女王”,女王即使哭泣也不会是号啕大哭,她眼睛里的泪水,必须不能被摄像头看到。

“她抬头,和一个神秘的摄像头/对视/离人的眼睛/悬置在她的头上。”

这可能是全诗最惊心动魄的几行。摄像头变成了“离人的眼睛”,将无时无刻不悬置在她的头上。那个人走了,却还总是在看着她,是要看她如何伤心如何哭泣?还是要看她分手之后过得如何吗?如果是这样,一个完全生活在摄像头注视下的人,如何不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体面”?

在摄像头的时代,关于离别,似乎尤其需要一套体面的哲学。

这种“体面”的生活好像让人失去了痛苦的能力,人们在为一个不在场的人表演着某种体面但不值一提的生活。尽管身体早已如空置的酒杯,仍要隐忍,要通过阅读卡夫卡来矫正日期,或者忘掉些什么。为什么是卡夫卡?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也许我们就此应该去读读卡夫卡幽灵般的情书。

荐诗 / 流马​
2020/01/09

第2497夜第2497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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