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Tishk Barzanji

陌生的土地

除了小小的我，
谁还能爬上那棵樱桃树？
我双手抓住树干
目光投向陌生的土地。

我看到隔壁的花园，
繁花遍地展开在我眼前，
比起我之前看到的任何地方，
这里都要更加美丽。

我看到一条小河旋着酒窝
为天空献上蓝色的放大镜；
铺满尘土的道路起起伏伏，
在上面人们缓步走向城市。

如果我能找到更高的树
我会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在那里更大的河缓缓滑进
桅杆林立的广阔海洋。

无论道路向左向右
都通向童话的世界，
在那里所有的孩子都在五点享用晚餐
而他们所有的玩具都突然获得生命。

作者 / [英] 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翻译 / 光诸

 

Foreign Lands

​Up into the cherry tree
Who should climb but little me?
I held the trunk with both my hands
And looked abroad in foreign lands.

I saw the next door garden lie,
Adorned with flowers, before my eye,
And many pleasant places more
That I had never seen before.

I saw the dimpling river pass
And be the sky’s blue looking-glass;
The dusty roads go up and down
With people tramping in to town.

If I could find a higher tree
Farther and farther I should see,
To where the grown-up river slips
Into the sea among the ships,

To where the road on either hand
Lead onward into fairy land,
Where all the children dine at five,
And all the playthings come alive

Robert Louis Stevenson

 

​最近有一本叫《平安经》的书火了，不过似乎并不是因为正面的原因。

《平安经》为中国吉林省公安厅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厅长贺电所著之书。打开这本藏青色封面，售价299元人民币的《平安经》，可以看到全书由十篇内容构成，句句皆以数字、地名、年龄、行业、器官等加上”平安”两字组成。比如眼平安，耳平安，鼻平安，舌平安，身平安，意平安……北京火车站平安，西安火车北站平安，郑州火车东站平安，上海虹桥火车站平安……初生平安、满月平安，百天平安、一岁平安、二岁平安、三岁平安、四岁平安……

说实在的，每年出版的垃圾书多了，很多面目比《平安经》可憎得多。（难道“小康社会期全面，再创辉煌赶比超”这种“老干部诗”不是更讨厌吗？）这本书被人民群众盯上了，可能第一因为作者的官衔比较大，第二是因为这本书实在很有特色。

现在都讲究“垃圾分类”，希望变废为宝。我们现在抓到了这么大号一个垃圾，可以用它作反面教材，来讲讲好的文本应当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介绍的这首诗《陌生的土地》简洁漂亮，可谓人见人爱，它可以说是《平安经》的“反义词”。

《陌生的土地》写的表面是童年的一段往事，实际上也体现了作者的美好愿望。但是诗中的“祈福”只有最后两句：“在那里所有的孩子都在五点享用晚餐/而他们所有的玩具都突然获得生命”，一句是掷地有声的大实话，一句是孩子的狂想。都给人鲜明的印象。通过这两个愿望，读者可以体会到作者全部的美好愿望。

所以，第一个教训：罗列要简洁，只写出能给读者最深印象的条目。

《平安经》的重复让人不胜其烦，但也有一句名言说“艺术的灵魂在于重复”。在《陌生的土地》里面，我们也看到了重复，但这种重复是和意思的递进相联系的。我们看到作者的视线由近到远，一直进入想像的王国。

所以，第二个教训：重复可以，但每次重复一定要有变化，而这种变化一定是要有规律的，比如呈递进关系。

最后，或许读者在看《陌生的土地》时，会有一个疑问：难道站得越高，看到的东西也就越美好吗？也许越过小河，就是一片垃圾场呢？提出这个问题的读者，可能会很快转念，领悟到这种“逻辑漏洞”正是作者给读者提出的一个哑谜——在童年的时候，很可能会觉得未来会越来越好，最终进入童话的王国，但在成年后，会发现真实的生活，真正的世界远非如此。

所以，第三个教训是：真正好的文字，总是有层次的，光明之下藏着阴影，甜蜜之中蕴含着苦涩，就像生活本身。

荐诗 / 光诸
2020/08/03

 

 

第270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