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Prudence Flint

白天的星星

她想要一点思索的空间：
但婴儿的尿布正在绳子上冒热气，
一个布娃娃跌倒在门后。

于是趁着孩子们午睡，
她拖把椅子坐在车库后。

有时候还是有些东西可以瞧一瞧——
一只消失的蟋蟀被折断的盔甲，
一片飘落的槭树叶。另一些时候
她呆呆地出神，直到确信
当她闭上眼
就会看见自己生动的血。

她有个把小时，顶多，不久莉兹
就会撅着嘴出现在楼梯口。
妈妈又在屋后
怎么对付那些田鼠？咳，

她在建宫殿。后来
那个晚上当托马斯翻过身
猛地进入她，她会睁开她的眼，
想起那个曾属于她
一小时的地方——在那儿
她什么也不是，
纯粹的虚无，在一天的正午。

作者 / [美] 丽塔·达夫
翻译 / 舒丹丹

Daystar

She wanted a little room for thinking:
but she saw diapers steaming on the line,
a doll slumped behind the door.

So she lugged a chair behind the garage to sit out the children’s naps.

Sometimes there were things to watch –
the pinched armor of a vanished cricket,
a floating maple leaf. Other days
she stared until she was assured
when she closed her eyes
she’d see only her own vivid blood.

She had an hour, at best, before Liza appeared
pouting from the top of the stairs.
And just what was mother doing
out back with the field mice? Why,
building a palace. Later
that night when Thomas rolled over and
lurched into her, she would open her eyes
and think of the place that was hers
for an hour – where
she was nothing,
pure nothing, in the middle of the day.

Rita Dove

丽塔·达夫，作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荣获桂冠诗人称号的黑人女性，比起种族问题，她的诗更多地反映人性，探讨全人类共同的母题。今天这首诗，描绘了一个被家庭生活吞没，渴望精神自由的主妇的心理日常。

她是一个母亲。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

房间里充斥着尿布、奶瓶、还有躺在婴儿床里哇哇啼哭的孩子。洗碗槽里堆叠如山的碗筷，肮脏的旧地板，沙发上散乱的衣衫裤袜……仿佛一整个被打翻的宇宙在等待着她。有时候忍不住想骂上一句：哦，这该死的生活！

她是一个女人，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

她躺在那里，等待被进入。从小，大人们就要求她：穿花衣裳，要爱做家务，要有“女孩子样”，“不许去泥地里打滚！”更别提在炎热的夏天到清凉的河水里游泳、捉鱼了。看起来，世界上的一切都有标准，尤其是关于“女孩子”的标准。她感到疲惫，此时此刻，她躺在那里，像一条消极怠工的咸鱼。

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人，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

她只想要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哪怕个把小时，什么也不做；哪怕仅仅是观察“一只消失的蟋蟀被折断的盔甲”，“一片飘落的槭树叶”，哪怕，只是静静发呆，都已足够令人心满意足。只有这样的时刻，她完全地属于自己。不再是某个角色，负担某项义务，不再属于某个人，不再是谁的妻子、母亲、女儿，她只是纯粹的她自己。

荐诗 / 李可以
2020/08/23

第272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