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失去二千次和美智子惯常的早餐

 

 

亮点与空隙

我们以为漫长一生大多是例外
和悲伤。婚姻(我们想起的是孩子),
假期,还有急事。不寻常的部分。
但最美好的,经常是无事发生时。
像一个母亲抱起孩子而几乎没有
注意,带着她穿过沃勒街,
一边与其他女人聊天。将会怎样
如果她能继续这样?我们的生活发生
​在难忘之事的间歇里。我已经失去二千次
和美智子惯常的早餐。我对她最怀念的
是我再也回忆不起来的那种平淡。

作者 / [美] 杰克·吉尔伯特
翻译 / 柳向阳

 

Highlights and Interstices

​We think of lifetimes as mostly the exceptional
and sorrows. Marriage we remember as the children,
vacations, and emergencies. The uncommon parts.
But the best is often when nothing is happening.
The way a mother picks up the child almost without
noticing and carries her across Waller Street
while talking with the other woman. What if she
could keep all of that? Our lives happen between
the memorable. I have lost two thousand habitual
breakfasts with Michiko. What I miss most about
her is that commonplace I can no longer remember.

Jack Gilbert

 

提起这漫长一生,人们的注意力总容易放在婚姻、孩子、假期和急事。这些“不寻常的东西”像是问命运押注,命运概率里的死里逃生和满盘皆输,都是人们回顾过去时更为偏爱那几个极值。就算是低谷的极值,也更让人觉得自己活着。

而在杰克·吉尔伯特笔下“我们的生活发生在难忘之事的间歇里。”无论是爱情还是人生,珍贵的是类似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还和身边女友笑着交谈的过马路的时刻。是一些能够被随随便便落下,记不太清细节的日子。

柳向阳曾这样形容诗人的特别:“他从小受苦,但成年后对世事漫不经心;他凭处女诗集一举成名,但他避名声如瘟疫,一离诗坛就是十年二十年;他一生中有过许多亲密的女人,但大多时间是孤独一人生活。”

诗文中的美智子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在美智子去世后他写了许多诗歌怀念她。他也发问过:“因为永远不在了,她就会更清晰吗?”

在那首著名的《美智子死了》中,他用第三人称描绘了“搬箱子”这个漫长艰难的动作,对爱人、死亡和失去只字不提:

他设法像某个人搬着一口箱子。
箱子太重,他先用胳膊
在下面抱住。当胳膊的力气用尽,
他把两手往前移,钩住
箱子的角,将重量紧顶
在胸口。等手指开始乏力时,
他稍稍挪动拇指,这样
使不同的肌肉来接任。后来
他把箱子扛在肩上,直到
伸在上面稳住箱子的那条胳膊
里面的血流尽,胳膊变麻。但现在
这个人又能抱住下面,这样
他就能继续走,再不放下箱子。

人类的自愈能力是惊人的,一个人能有各种方式来改编回忆,自我调整。就如同那些成为标尺的历史节点总更轻易被篡改,负担多于它本身的意义。

“最美好的经常是无事发生时”,因为它们最温柔也最真实,只是我们常常要在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它们才是我们放不下的“箱子”。

荐诗 / 姜莱
2020/09/08

 

第2740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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