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却不占有

学会不同方式的爱是困难的， 爱却不握紧，爱的大门 并不固定在门轴上， 柜门大敞，风在屋中呼啸， 让床单簌簌作声， 百页窗猛地关上， 就像皮筋 狠狠地打在手掌心。

让爱松开是疼痛的，
就像拉伸肌肉，
那肌肉群开始是湿石膏做的
然后是钝刀子，然后
是锐利刀锋。

爱然后一次次放手，
阻止抓握的条件反射是疼痛的；
在空床上想起恋人，
抑制那充分发力的爱情
那自觉地、认真地、实在地、建设性地
爱情，
如今它像烛光在空气稀少的洞穴里摇曳
搅扰肝肠。

我做不到。你说这样做是在
杀死我，但是你容光焕发，
在街上闪闪亮亮
就像一盏野红莓霓虹灯。
你放飞一个氦气球，
上面有着艳丽的“单身”徽章，
在我们呼吸出的热的、
冷的风中摇摆。
当我们系上和解开
那激情的舒张和收缩中
我们注定要松开的结，
拥有却不占有，
那最小恨意的爱情，
饥渴和怨怒，在分分秒秒中平衡。
拥有，但却无法抓牢。

作者 / [美国] 马吉·皮尔西
翻译 / 光诸

To have without holding

Learning to love differently is hard,
love with the hands wide open, love
with the doors banging on their hinges,
the cupboard unlocked, the wind
roaring and whimpering in the rooms
rustling the sheets and snapping the blinds
that thwack like rubber bands
in an open palm

It hurts to love wide open
stretching the muscles that feel
as if they are made of wet plaster,
then of blunt knives, then
of sharp knives.

It hurts to thwart the reflexes
of grab, of clutch ; to love and let
go again and again. It pesters to remember
the lover who is not in the bed,
to hold back what is owed to the work
that gutters like a candle in a cave
without air, to love consciously,
conscientiously, concretely, constructively.

I can’t do it, you say it’s killing
me, but you thrive, you glow
on the street like a neon raspberry,
You float and sail, a helium balloon
bright bachelor’s button blue and bobbing
on the cold and hot winds of our breath,
as we make and unmake in passionate
diastole and systole the rhythm
of our unbound bonding, to have
and not to hold, to love
with minimized malice, hunger
and anger moment by moment balanced.

Marge Piercy

连续发了几周特别“实诚”的诗，发现根本停不下来了，这回继续发特别实诚的。好在这回终于不是澳大利亚人写的了，换回活跃的美国诗人。

《拥有并不占有》平铺直叙，就是描写“只求一时拥有，不求天长地久”的爱情中的其中一方的感受。可以看出，作者属于付出真情的一方，而对方只想让这段感情成为“单身”的装饰而已。

私下认为，这样的爱情不是爱情，只是单恋。与其纠缠不清搅扰肝肠，不如纯洁地大单恋。骑士那样的单恋很爽的，缠纠就脏了。

本诗的作者玛吉·皮尔西是典型的“女性主义”作家，她的小说《他，她和它》曾经获得英国的阿瑟·克拉克奖，是享有盛名的女性主义作品。《拥有并不占有》是典型的女性视角作品。因为在性生活中，男性只要提供含有一点蛋白质的精液，女性却可能担负整个的孕育和生养过程，所以女性自然对性爱的态度会更认真，这是生物进化的必然结果。当爱是游戏时，女性往往身不由己成为受害的一方。

因为在原生家庭中，我无法回报父母过多的“爱”，所以产生了对处在情感纠缠中的女性的特殊的迷恋（实际上是纠缠于父母的镜像），但我总是很理智地站在她们的远处看着。

但还是迷恋，于是翻译了这首诗。拥有却不占有是伤人的，也是迷人的。

荐诗 / 光诸
2015/01/05

题图 / Jordan Sulliv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