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视就睡觉,明天还需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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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Jack Dunnetta

安顺路

入夜的街道打着哈欠,
他走在五金店门口,一语不发。
飞鸟并未如期出现在云端。
他停顿于楼梯门口,丧失了激情。
小区门卫缩在大衣里,
眼神并不怎么信任这个迁徙者。
冬天命令柳树落下叶子,
阳光有点司空见惯。他穿着
薄底皮鞋,膝盖冻得疼痛,
内心所欠缺的部分却更加突出。
一张新床将要迎接这枚肉体,
还好,他无须喝下一夜的风,
日子在进门时就重新开始了。
此刻,他只想飘到黑暗的中心,
吃下几只冰凉的柑橘,那是
长沙的友人刚刚寄到的醉意。
好几次,携带着透明的忧郁,
从捡破烂的老夫妇旁走过,
一捆捆废纸板如此整饬,
仿佛夹着他隔夜的苦楚。
更多的老人在卫生站里量血压,
会心于死亡的迟缓。
梧桐树与他交换静默。
耻辱会让人们懂得如何去爱吗?
钥匙显得憔悴,可透过窗,
他每天呼吸着公共的谎言,
煮过的牛奶里有着陌生的焦虑,
和每况愈下的自我审视。
今天,他在雾霾中代替人们坐愁,
这么多陌生人,已亲自来到了
公寓,看电视,睡觉,明天需要早起。

作者 / 胡桑

选自 / “诗歌来到美术馆”场刊 第71期

总有一些时刻,我们成了某种游荡者,旁观着自己的人生,也冷眼看着所有人的生活。仿佛整个世界是一条我们身外的河流,我们不在河中游泳,也没有泛舟其上,我们只是站在某座看不见的危桥上,望着眼前的河水匆匆而过。

在这首诗里,“他”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他丧失了激情,在冬日冷清的气氛下,在一片街区闲荡,所见所感都是慵懒和萧索的。

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状态?——“迁徙”。从前半部分的诗句中,我们大致能了解到,他是刚刚搬家到此,在新旧难分的环境中感到游离。进房间后,他获得了另一种日子的感觉,但并非温馨之感。他仍旧是孤独的,房间里只有友人寄送的柑橘聊以慰藉。

人与人的连接,在他的处境中是稀少的。当望见老人们的凄惨处境,他内心的痛苦被赋予了具体的形状,然而仍是无法进行交流,他只能与梧桐树互换了沉默。个人之爱难以获得,而公共环境又何尝会关心这一切呢。人们只是在谎言与担忧之中熬过日子。

讽刺的是,他似乎只是在代替人们发愁。这么多的人,对这样的生活不以为意,他们不会亲自愁苦,或许是他们不想看到这份愁苦吧。他们只想亲自看电视,亲自睡觉,因为他们必须每天亲自早起工作……或许,生活已给了他们足够的沉重,他们不愿再被自己的内心压垮。

有趣的是,这样的街区拥有一个美好的名字: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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